默尔蒂丝摔倒在地,全身上下腾起黑色的火舌,被黑色火焰包裹其中的她形容憔悴。
“失策…六阶……力量恐怖……咳咳…”维洛克从废墟中爬了出来,他那身黑袍在奶奶的反噬一击下变得破破烂烂,露出了其下年轻却满是疯狂的面庞。
青年的面孔因为剧痛而有些狰狞,他因为偷袭成功而放下了戒备之心,这一点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即便作为偷袭对象的人是函灵境的强者,但奶奶毕竟年迈,反应能力和感知能力远不如正常的函灵者,他偷袭得手后本不应遭到任何反噬。
男人恼怒地盯着失去意识的默尔蒂丝,他的护身魔法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用了出来,让他免于在奶奶全力以赴的风柱之下粉身碎骨,但此刻也是受伤颇重。维洛克没有时间追问默尔蒂丝的死亡元素从何而来,这场屠戮虽然他筹划了很久,但一名守护者的出现让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全灭这个村庄的计划成了泡影,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守护者支援过来,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在村里寻找死亡气息的源头,不过这个小姑娘身上的死亡元素如此浓郁,也算是意外之喜了,维洛克如此想到。
死亡不断蔓延,不多时,村中已然是一片死寂。
死去的人们被浓郁的黑气侵蚀着,逐渐化为一具具白骨,而随着第一簇蓝色的灵魂之火在骷髅眼眶中燃起,林曦彻底失去了战意,他现在的战斗已经保护不了任何人,村民们早就已经逃的逃散的散,已经没有了需要自己保护的人,自己不应该继续和这些骷髅死磕,它们没有智慧,肯定有一个指使它们的人,应当优先把主导者解决。
林曦把周边的骷髅一剑击退,随后拖着受伤的左腿跳上一间房屋屋顶,他迅速调整着体内已经有些紊乱的气息,以便进行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虽然也很担心裕夏,但是他必须先坚持到灾难解决或是守护者们赶到。
“啊啊啊!”一个原本应该早就逃走的村民不知为何折返了回来,他原本抱着的尸体转瞬间化为白骨,骨骼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的惨叫声绝望而凄厉。
“啧!”林曦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对于如此歹毒的技俩,他的怒火难以抑制。
“唔!”毫无征兆地,一抹焰色闪过,正欲靠近默尔蒂丝的维洛克瞳孔微缩,炽烈的热浪奔涌而出,但被青年身前黑色的气流挡住。
“你是…魔法…?”维洛克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晦涩,但听得出他的些许惊诧。女孩无神的双眸下是两道长长的泪痕,数团火焰环绕着她,似乎随时都能迸射而出,浓烈的死亡元素伴随着火元素升腾着。
“…魔法师……你不应存在……煌。”维洛克的声音愈发低沉。
“啧。”煌国之人不应包括魔法师,这个女孩虽然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但杀她并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不管这几个小镇的守护者有多脓包,他做了这般事情,想必也该令他们反应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
维洛克深深地看了全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女孩一眼,随后转身离去,几枚火球也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却依旧撞在了一层黑色的壁障之上,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
“……”维洛克的神色中出现了一丝恼怒和不屑,任由黑色的火焰和屏障互相倾轧,他已做好决定,那也就不再多理会这个疯丫头。
维洛克感受着自己身后元素的碰撞,这个女孩的火焰很强,是融合了死亡的元素在内,所以对死亡气息也有极强的附着力。
维洛克深吸一口气,如果可以,他并不介意把这个妨碍他的魔法师少女一起杀了,但时间不等人,那些碍眼的守护者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维洛克一边思索,转身逃进了另一条巷子里,默尔蒂丝也顺着他一路追杀着,不断向男人丢出火球,挑战着对方的底线。
而另一边,兰裕夏先是在村中心呆了一会儿,想等林曦把骷髅都解决掉再一起离开,但被眼尖的邹屠夫一眼看见,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跑,她自然不愿意抛下林曦独自逃走,但邹屠夫说她根本帮不上林曦的忙,待在这里只会添乱,也不管兰裕夏如何抗辩,伙同白河的老爹一起把她架走了,企知村里早就是危机重重,不知道多少骷髅蔓延着,还没跑多远几个人就散开了,兰裕夏想村里如此危险,奶奶腿脚不便难以行动,便是扭头往家里跑去,但在一个转角处,她被一个人狠狠地撞了一下,随后只觉得喉咙处一紧,便失去了意识。
维洛克经过一间房屋转角时狠狠地撞上了一个女孩,他不假思索地无视了对方的挣扎,捏断了对方的脖子随后如同提这小鸡一般将这个女孩的尸体提在手上,待得默尔蒂丝也冲进巷口,他猝不及防地把这具尸体向默尔蒂丝砸去,而默尔蒂丝一动不动,只是一团火焰飞了出去,炸飞了维洛克丢来的女孩身体。
女孩的尸体斜斜歪在墙角,被火焰缓缓地焚烧着,画面静谧而恐怖,但追逐着的两人此时都沐身黑暗,甚至没人看清她的面庞。
“…魔法师…竟…”维洛克回头瞥了一眼追击不休的默尔蒂丝,他的耐心并不多,而这个少女虽然烦人,但如果他真的起杀心,解决起来也不难。
两个人的脚步都有些踉踉跄跄,维洛克来不及治疗自己身上的伤势,而默尔蒂丝的意识并不清醒。
女孩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路的灼痕,这应当是她的无心之举,不过也给守护者们留下了线索,但专心行进的维洛克并未发现这一点。二人的追逐持续着,很快就深入了树林。
“……真麻烦…”不远处就是悬崖,维洛克感觉有些骑虎难下,必须尽快解决掉这个牛皮糖也似的女孩,不然一旦被那些守护者追上,他恐怕并没有多少抵抗之力。
“去死吧。”维洛克面色阴沉地盯着默尔蒂丝,灰黑色的气刃和火球相撞,在空中炸开一团团焰火,而维洛克突然近身,左臂遍布死亡元素,向着默尔蒂丝狠狠砸下。
“为什么会有火元素留下的痕迹?我记得陵国的那些魔法师只能操控他们修炼的那种元素,而根据林曦的描述,应该是死亡那一类别的。”较为年轻的守护者感到困惑,但他的同伴给出了回答,“魔法师并不只能修炼一种元素,只是同时修炼多种元素会极大程度消耗时间,导致等阶长时间难以提升,所以同时修炼多种元素的魔法师比较少见罢了,况且,你看这里,脚印很明显是两个人的,很大概率就是有两个魔法师在守着我们。”
“师兄明见,那么我们还要这么直接追过去么?这个歹徒沿途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留下的脚印也是两个人的,不会有埋伏吧?”
“谨慎是好事,但我们作为守护者,没能保护好村民们已然是大大的失职,若是连剿灭歹徒给村民们一个交代都不能快速做到,岂不更是给吾等职责抹黑?”年长的守护者沉声说道。他们大多数守护者其实一直待在镇上,越是丰收节这样的大节日,他们越是不敢掉以轻心,就是为了出事时能够迅速赶到现场。
“如果可以的话,抓活的吧,林曦师弟的状态……师兄你也看到了。”年轻的守护者低声说道,而年长的守护者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悲伤,“林曦师弟的未婚妻为歹人所害,甚至尸体都几乎被那歹人烧的面目全非,此般深仇大恨,我们确实不应越俎代庖,但是师弟,我们是冠以守护之名,而不是为了复仇而战,为了逝去之人横生枝节,若是那歹人侥幸逃脱,又会有多少民众家破人亡呢。”年长的守护者轻轻叹气,“如有机会,杀无赦。”
默尔蒂丝的火焰也形成了一道黑色的燃烧屏障,但却被男人的拳头轻易砸破,默尔蒂丝也被这股冲击力所震荡,倒退出数步。
“去死吧!”维洛克的面孔扭曲着,他享受着杀戮和死亡的快感,浓郁的死亡气息仿佛凝固一般,化为一只大手覆盖而来。
默尔蒂丝的火焰也迎了上去,只是她的火焰并没能破解维洛克的力量,在力量的倾轧之下,火球很快被侵蚀消失,默尔蒂丝狼狈地翻滚躲开了维洛克的死亡之手。
随着体内涌动魔力的平息,再加上战斗的刺激,默尔蒂丝逐渐恢复了意识,只是在火球不管用的情况下,她已经束手无策。
默尔蒂丝躲开了他的死亡之手,在维洛克看来也是并不奇怪,想必是在连番的刺激下清醒了不少,逐渐恢复了意识,不过不管她现在情绪怎样,都必须尽快解决她,不然无论是被她拖住还是让她跑掉,自己的处境都会极其危险,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守护者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
默尔蒂丝向着维洛克恶狠狠地看去,尚在思考的维洛克随之感受到了一股寒意,那是来自这个女孩极其浓烈的仇恨和杀意。随即他不禁感受到有点可笑,魔法师的对抗就在魔力操控和吟唱速度之上,这个丫头各方面都远不如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
不过之前大意受伤,使得维洛克多少留了点心,并没有傻愣愣地呆在原地,而是和默尔蒂丝保持好距离后才动用了之前偷袭奶奶时的墨色长枪。
默尔蒂丝看着袭来的长枪,只觉得一切都变慢了似的,恐惧逐渐盖过了仇恨,盖过了理智,这是死亡对于生命的威胁。
墨色的长枪不断接近着,默尔蒂丝觉得自己适才恢复的意识又在离自己而去,恍惚间,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凭借本能般疯狂把自己的一切魔力发散开来,想要借此保护自己,而她随身带着的长剑却在此时亮起。
长剑划过,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而周遭涌动的能量全部平息,维洛克的魔法长枪也如同画纸上被橡皮擦去的画一般被凭空抹去。
默尔蒂丝保持着挥剑的姿势,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浑然天成,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将其从剑鞘中拔出,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将它挥动,也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站在了维洛克身前,更不明白,为什么这把不存在的剑会突然生效,自维洛克的肩膀直直砍到他的腰部。
维洛克张了张嘴,却没能再说出一句话,他只看见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扭曲波动了一下,下一刻他的身体便传来了极其剧烈的痛楚。长剑留下的巨大创口同时燃起了熊熊火焰,他的眼神从死寂骤然变得惊恐,但又逐渐恢复了平静。“自相残杀…可笑……你终究……也会…变成我这般…煌,容不下…魔法…”直到临死之时,维洛克也并不理解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自己的死亡,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默尔蒂丝说出了不知是诅咒还是提醒的一番话。
看到维洛克的尸体也逐渐消散,默尔蒂丝的身体轻轻晃了晃,随后一下跌倒在地,不仅是维洛克带给她的压迫感使她脱力,而且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充盈着她,压下了她体内的震伤,但是与之相当的是从她手里的长剑中不断传出的阴冷气息和脑海里不断出现的钝痛。
默尔蒂丝很怕疼,捂着小脑袋不断地闷哼着,试图减轻脑袋里面传出的钝痛感。
“痕迹……一路蔓延到前方的悬崖处,看来对方真的是在守株待兔啊,如此浓郁的死亡气息,呵,莫不是想把咱们师兄弟二人也留在这里。”年轻些的守护者停下脚步冷笑一声,“真是杂种东西,师兄,直接去么?”“走。”年长的守护者也是满腔怒火,全然不复往日的冷静随和。
挣扎了好些时候,默尔蒂丝才从痛苦中恢复过来,仿佛从水里浮起来一般,全身都被冷汗打湿,她站起身,却被突然袭来的剑光逼退一步,本就在悬崖边上的她这一退,几乎半步腾空在了悬崖之上。
默尔蒂丝张了张口,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击败了这场大屠杀的罪魁祸首,为什么还会有敌人,还会有人想要伤害她,这种难以言喻的委屈感让她很难受。
“浓郁的死亡气息,还有一路燃烧至此的火焰,呵,只是没有想到,会做出屠戮村子数百口人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的,会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孩,看来师父所言红颜祸水的确是不假。”年轻的守护者还有心情打趣默尔蒂丝的相貌,但他狠厉的眼神却看不出半分在开玩笑的意味。
“不,没有,我是村里的……”默尔蒂丝有些慌乱地摇头,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误会,你们冤枉人!不是我做的。”害怕,紧张,气愤的情绪同时在脑海中出现,默尔蒂丝只觉得原本缓和下来的头疼又开始发作了一般,但她银牙紧咬,盯着守护者的双眸,一时间,年轻的守护者看着少女清澈的眸子,气势不禁弱下几分。
“妖女,你的同党何在?告诉我们,运用火焰的魔法师在哪里。”年长的守护者声音镇定,听不出情绪,但言语之中的鄙夷和严肃却很是明显。
“我不是什么妖女,那个破坏村子的坏蛋已经被我消灭掉了,真的。”默尔蒂丝都快要急哭了,她只觉得自己现在或许说什么都是错的,面前的两个人似乎是把自己当作了屠戮村子的凶手,而自己一时还无法辩解。
“回答我们,使用火焰的魔法师生生烧死了我们师弟的未婚妻,你可知道他在何处?”年长的守护者声音沉稳,并没有理会默尔蒂丝的辩解,手也一直搭在腰间的剑柄上,若是对方敢有异动,即便打探不出任何情报,想必他也会出刀将其斩杀。
“……”默尔蒂丝非常混乱,她试图冷静下来,但无数的事情在脑海中闪回着,而年轻的守护者长剑已经抵在颈侧,她没有思考的时间,对方也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不过随着守护者的声音落下,她也想通了不少事情。
一切都太过苍白,只是那难以自制的心痛再一次伴随着脑海中传来的剧痛击穿了灵魂,泪水顺着尚未消散的泪痕再一次滑落女孩的面颊。
是我,杀了裕夏姐姐?剧烈的黑气迸射而出,把两名守护者同时弹开,而默尔蒂丝也因为这股作用力再次向后退出一步,失重感在这一瞬间蔓延到了全身,这和心底蔓延的无力感不谋而合,默尔蒂丝任由自己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