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二人早早就割完了蜂巢的蜜并装入陶罐封好,用割蜜刀上剩余的蜂蜜蘸着面包块,就这样草草对付了晚餐。
在白天即使打开了蜂箱,里面的【夜蜂】最多也只是挤在一起慵懒地抖动或发出轻微闪光,但一旦夜幕降临,和它们保持距离才是明智之举。要是在晚上冒然接近夜蜂群,它们就会放出一瞬刺眼的强闪光,光芒之耀眼,若是直视,瞬间便会给人带来仿佛直视烈日的不适感,甚至暂时致盲。
“夜蜂靠头部发光,它们发光的器官在前额。”
薇姐望着蜂箱的方向,许多蜂箱在黄昏的树影下从缝隙中射出光芒,就像一座座小灯塔,这是它们和同伴交流的方式。
“因为感觉会很好玩,所以小时候我就给你梳了这种露额头的发型。”
夜蜂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捋一捋自己完全拉到右边的刘海与同侧的螺旋高马尾,这个发型最早就是薇姐帮她做的。
“嗯……结果我就习惯了,至今都还是露额头的发型,倒不如说现在如果我有刘海反而会不舒服,想要把它夹到旁边去……”
夜幕降临,随着月亮爬过树顶,在逐渐浸没大地的微弱月光中,林间有星星点点的光辉浮现,那就是出来采蜜的【夜蜂】。
“夜蜂,我可能没有和你讲过,有的时候我一个人会思考一些……世间万物的自然现象?比如说‘技术会胜过规则’之类的,我这么说可能比较难懂,我想想怎么表述……”
夜蜂一边把最后的蜂蜜面包塞进嘴里一边看着思考的薇姐。
“对了,打个比方——离开泉水太远就无法使用魔法,是使用魔法的【规则】。”薇姐凝视着夜空中的云朵,“但【技术】或者说是【技能】往往优先于【规则】。”
薇姐拾着柴,在面前堆作一堆,看起来是打算生火,但她手上却没有火石,甚至没有准备引火的干草或木粉——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也完全在王都的泉水提供魔力的范围外。
“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魔法就是我们安布罗斯人拥有的【技术】。而扔出去的物体会往下落,则是世间的【规则】。”
“而有一些魔法能够让物体悬浮起来,所以是技术胜过了规则?”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夜蜂,我来告诉你,妈妈是怎么赶走陆行鲨之类的野兽的。”
薇姐说着便从包里掏出了三捆厚厚的书卷。兽皮纸制成的书卷放出幽幽白光,悬浮起来环绕着薇姐,就像夜空中的星系旋臂,拖曳着微光环绕着最美丽的星系核。
“炽月氏族家传奇迹——【正义】,现在我就让你看看它拥有怎样的能力。”
“正义、倒吊人……这些魔法道具被称为‘奇迹’吗?”夜蜂见状细细回忆,似乎当时自己也听小梅里把这些道具称为奇迹。
薇姐继续提问夜蜂:“夜蜂,你是否记得,以前有野兽靠近孤儿院的时候,妈妈就会叫我们都在屋里乖乖待着。而每一次她走出大门到院子里去驱赶野兽的话……”
“外面一定会电闪雷鸣。”夜蜂的回答,与薇姐二人异口同声。
每一次野兽来袭的时候,妈妈都会叫孩子们在屋里躲好,留下一句“我去消灭怪兽了。”便潇洒地独自走出院子。
孤儿院的位置远离王都泉水,因此在这样的地方是无法使用魔法的。靠体术击退野兽吗?这显然不是一个无法使用魔法并且没有任何武器的普通妇女能够做到的。
“我现在已经彻底搞明白了。”薇姐接着说,“妈妈就是使用这个东西,招来雷电做为武器的。不需要身处于泉水附近,而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使用。”
薇姐一挥手,天空中白光乍现,一道细小到难以置信的闪电精确地击中面前的柴堆,火舌升起吞没了柴堆,夜晚的森林里亮起了火光。
“这么珍贵的东西,这样偷出来不太好吧……”夜蜂先是一惊,随即脑海中浮现出了妈妈生气的样子。
“雷电能够吓退野兽,所以只要拥有这个,就能保护自己穿过无尽森林。”
薇姐没有理会夜蜂的担心,她继续讲下去。
“闪电击中木头的话还可以生火,即可以烹饪又可以照明。如果闪电是可控的话,本身也就是武器,拥有这个就一定能够穿过无尽森林。”
“薇姐,你一直就计划着……”
“我之前说了,如果哪天你决心启程,请带上我。”
“……”
夜蜂沉默,在她眼中长大后的薇姐一直是温柔的居家女性形象,是妈妈的得力助手,无论是养蜂还是照顾孤儿院许许多多的妹妹们,或者其他家务事,薇姐都将妈妈布置的任务执行的十分完美。如果说我夜蜂是收到了这个吊坠的感召,那薇姐她为什么会想要离开家庭……
“噗,你猜不到我为什么会想和你一起旅行吗?因为我不在的话,大宝宝一样的你怎么独立生活。明明个子都这么高了,你的生活能力……”
薇姐平摊手掌,先平齐着夜蜂的身高,然后就像在比划一个小孩子的身高一样,逐渐让手掌平行下沉。
“我能生活的啦!我又不是宝宝了!”
“你连洗衣服都能洗烂。”
“那只是我不小心用力太猛……”
“你都不会使用搬运东西的魔法。”
“我自己力气够大,自己就能搬……”
“你会做饭吗?”
“只要把食材丢到火里面就……”说到这里夜蜂自己都没忍住笑,“薇姐你说我像大宝宝,你自己不也和小时候一样把妈妈的东西偷出来玩。”
“呜!”薇姐遭到了意想不到的反击。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把妈妈的衣服、鞋这些都穿在身上唱歌,特别不合身……”
“惩罚时间到!!!”
薇姐扑了过来捏住夜蜂的脸蛋,不让她继续说。
尽管两人又回归了嘻笑打闹,但夜蜂的内心却总觉得薇姐今天的本意并不只是为了这样的玩笑,这其中一定伴随着其他的情绪,但夜蜂讲不清……
平日里薇姐能看透夜蜂的想法,可是此刻夜蜂也能看透薇姐目光中一丝丝不知哪来的,仿佛笼中鸟的气息。
夜蜂知道薇姐很了解自己,但自己却总感觉自己并不完全了解薇姐,此时夜蜂内心里有一股类似愧疚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
小火堆逐渐熄灭,置身于黑暗的两人感受晚风穿过林间。身边星星点点的夜蜂把漆黑的林间变作星空,天上地下放眼尽是繁星。夜蜂透过黑暗看着薇姐,如果将来某一天自己离开家乡,若是要和薇姐分别,恐怕就连自己都会犹豫……
分别……不对……
闭上双眼,夜蜂仿佛在俯瞰自己的童年,和薇姐一起的童年。
在森林里爬到树上看鸟,在河边追逐游鱼,在田野里跟随蜂蝶……夜蜂从小就喜欢乱跑,妈妈拿夜蜂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无论夜蜂跑到哪里,只有薇姐总能够第一个找到她……
忽然夜蜂仿佛坠入冥想,她就好像看到自己正徒步走在迷宫一般的山洞里,怎么也无法走出洞窟,忽然有一束光从身后靠近……是薇姐追了上来,她和夜蜂在黑暗中并肩前行。
和薇姐在一起时,夜蜂做过好几次这种梦境,但每次都以两人并肩前行结束,从来没有梦到过她们最终走出山洞的景象……
难道仅凭我们两个……是走不出去的吗……
“等等,什么声音?”
夜蜂猛然清醒,她的思绪被一阵异响中断。
“我什么也没听见。”薇姐见夜蜂突然警觉,有些不知所措。
“风暴牛,是风暴牛的声音,数量很多。具体方位……糟了,离孤儿院很近!牛群会撞进孤儿院的!”
夜蜂闭上双眼,在感受空气中的细微振动与气味,她单手捂住胸前的吊坠,吊坠发出的光芒透出她的手指缝隙。此刻吊坠在赐予她野兽般的洞察力。
“怎么会……风暴牛已经过了迁徙季,它们不应该现在出现……而且往年风暴牛不会往这个方向迁徙啊!你确定是风暴牛吗?”
“肯定不会错,我已经闻到它们的气味了。快跟我过来,孤儿院……有危险!”
薇姐用力吸着鼻子试图像夜蜂所说的嗅到风暴牛的气味,但仍然什么也没闻到。尽管如此她还是出于对夜蜂的信任,一起向着孤儿院方向奔跑。
两人没有带火把,是因为孤儿院周边的森林她们实在太熟悉了,伴随着林间夜访花朵的“夜蜂群”的微弱光芒,两人径直跑向孤儿院。夜蜂再次踢掉了鞋子用赤脚奔跑,但这一次她没有乱丢鞋子,而是把鞋袜都提在了手中。
……………………………………
→夜蜂世界图鉴No.003

Ambuloapis nocturnalis——真正的夜蜂
( 左为职蜂,右为蜂后)头顶具有发光器,通过发光与同伴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