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星教授没有坐上桌一起吃晚饭,是驿站婆婆把饭送去她的帐篷前的。
晚餐过后,休息片刻的薇姐在厨房里帮助驿站婆婆清洗餐具,她向驿站婆婆讲述着城内疫灾爆发,自己辞别母亲和女儿,五人一同踏上寻药之旅等等。
虽然之前听小诗吟提起过王都的这次灾难,但得知更多细节后驿站婆婆还是非常吃惊,她这辈子没有听说过城内曾有过如此严重的传染病,听起来简直像是王都遭到了诅咒。
“以前王都也没有这么多的风暴,这种灾害这几年愈发频繁出现……难道是这几年我们做的错事惹怒了神而带来的报应吗……”
“错事……可是我们的生活方式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至少我不认为我的母亲,或者城里的人们做了什么坏事……”
见薇姐有些哽咽,驿站婆婆连忙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后忽然变得稍微严肃,小声叮嘱她:“小炽月,离开了王都你要小心外面,对外面的陌生人抱有警戒。”
薇姐轻轻点点头接受忠告,但也有一些疑惑,“您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驿站婆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长吁一口气,“只是预感,因为我见过许许多多的旅行者,我觉得在你临行时,或许这是对你最有帮助的。”
“嗯……”薇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是温柔善良的人,以后在外面遇到危险一定要适时收起你的慈悲。对了,你以前在王都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像阿什利女神?”
“嗯…嘛…啊,谢谢,谢谢……”有点想念家人而心不在焉的薇姐,同时吸收着驿站婆婆的经验之谈时,猝不及防被如此夸赞,只能停止思考红着脸道谢。
这一夜月光明亮,时不时从云中撒出光芒,完全不像是有什么坏天气。
阿古西奈和小诗吟早早回屋休息去了,而梅里独自一人在屋子门口享受独处的时光,她背靠着墙根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支珍贵的钢笔。
精致的钢笔在明亮的月光下闪耀,光滑细腻的黑色金属外壳捏在手中冰凉凉又沉甸甸。
小梅里胡乱蹲坐在小屋门口,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不知何时装入兜里的皱巴巴的纸张,把纸张简单压在大腿上捋一捋展平它的皱纹,然后她用她那对于握笔已经逐渐生疏的小手轻轻握住钢笔,把这坑坑洼洼的纸垫在腿上开始画图。
月光下,歪歪扭扭的图案勉强可以辨别出画的是人像,三个人站在一起。
“唔,画得不错,画的是家人吗?”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驿站婆婆把小梅里吓了一跳,然后梅里在心中暗暗自责,自己自从跟着夜蜂过着“安全”的生活后,戒心越来越低,越来越不警惕了,怎么会让人随随便便这样从背后靠近自己。
小梅里一开始想要遮掩,但想到既然被看到了也就无所谓了,她停下笔沉默,然后看着自己画出的歪歪扭扭的图案,轻轻哼到:“很丑吧,我也没什么天分画画。”
“小梅里,你不是王都人对吧。”
“当然不是,我讨厌这里。”
驿站婆婆微笑着回到屋里,从门口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条型小方盒。
“你看这个。”
随着小方盒的打开,梅里瞪大了眼睛——盒子里安安静静躺着一支银白色的圆规,一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现代圆规!
驿站婆婆小心翼翼地将圆规连着盒子递到梅里手中。不锈钢制成的圆规披着月光,从针尖、螺丝到圆规支腿、转轴,处处散发着与这个世界不相衬的精密感。
小梅里看着手中熟悉又陌生的圆规,诧异的目光又转而对上驿站婆婆慈祥的双眼。
“这个圆规,是以前有一个人,把它从其他世界带回来送给我的。”
“其他世界……”梅里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啊,那个人很快就离开驿站,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但也算有一面之缘了。”
梅里佯装镇定:“您别开玩笑了……”
梅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觉间驿站婆婆伸手,将梅里的鬓角轻拨到耳后,露出小梅里的圆耳朵,和夜蜂、薇姐、小诗吟她们的尖耳朵都不一样。
“这个工具听说是关于画画的东西,我这老太太也不懂这些。我把它送给你,在你手里肯定更能够发挥它的价值吧。你肯定知道怎么用,对吗。”
梅里轻轻点了点头,紧紧握住这把圆规,银白色的不锈钢一点也不冷,反而透出掩不住的温暖。
但真正让小梅里咬紧牙关铭记于心的,是驿站婆婆接下来聊到的东西。
“那个人好像说过,【女祭司】、【教皇】,还有两个什么奇迹碰面的时候,她就能乘着风暴回家。但是后面的奇迹是什么,我这脑袋也记不清了。”
深夜,刚刚还是月光明朗,忽然就起了风,彻骨的凉,更甚于傍晚那阵刮倒了战鸟与众人的怪风。
但屋内的人们仍在梦乡。
夜蜂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而独自醒来,睁开双眼看了看同一个房间的薇姐和梅里二人仍在安睡。
夜蜂穿好外裤,上身只穿着无袖衬衣,鞋也没穿就赤着脚起身离开房间想去找找这声音,离开房间就遇上了驿站婆婆。
夜蜂的吊坠不仅让她听觉如野兽般敏锐,也让她的双眼如同野兽般可在黑夜中视物;而驿站婆婆也没有点灯,或许是因为她对这小木屋实在是过于熟悉了。
“今晚风太大了,我要给飞星送去一点被褥。”
驿站婆婆吃力地抱着许多被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吱吱作响的走廊里。夜蜂上前接过那些厚重的被褥。
“我帮您拿这些重物,您去休息吧。”
夜蜂说罢就迅速的顶着大风绕过院子来到屋后。
帐篷里微微透着光,看来这位飞星教授还没有睡……夜蜂抱着被褥正想送进去,却发现那奇怪的声音正是帐篷里传出的。
虽然夜蜂知道偷听不太好,但还是顶不住好奇心,不顾手中被褥的沉重,和裸露的双肩在风中的寒意,停在了帐篷前。
“风声这么响,我动静这么轻,我想她不会察觉到我已经靠得这么近。不过这风声倒也有点妨碍我听清里头是什么声音……”夜蜂这么想着。
……
“实验可能被看到了……”
夜蜂一声不吭,仿佛将自己气息都隐匿在风声中,静静听着——独自一人在帐篷里怎么会有对话声,飞星是在跟谁说话?
回应飞星的是个陌生的女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