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女王——西瑞拉·安布罗斯,她独自一人坐在坚固的城堡里,静静听着风雨拍打在窗户。
风暴将至,但坚固的城堡里却温暖又舒适。
坐在书桌前,她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似乎在配合雨点打着节奏,又好像在计算着什么时间。
跃动的烛火映照着桌上的许许多多翻开着的书籍,多是魔法技术开发、内政、军事相关的王家必修内容。
然而此刻独自一人的她心不在焉,注意力只在其中一本虽然很旧,但保存得很完好的绘本之中。
绘本上有两人,穿着华美衣装端坐在左边的是当年年轻的西瑞拉女王,那时候应该叫西瑞拉公主。
视线缓缓移向右边,那是与她面容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位公主……
“陛下,您的信件。”
门外的仆从轻轻叩门,中断了女王敲打的节奏,也夺过了女王的视线。
“学院的和探员的都有,陛下。”
“拿进来吧。”
轻轻推开房间门,与两封信件一同送进来的是走廊里灌入的冷风,打乱了女王的桌面,但女王没有理会。
仆从全部退下后,她看着带有探员纹章的信件,深吸一口气,把它放到了后面,然后拆开了印着学院纹章的信件。
是一张白纸。
女王熟练地撕下白纸一角,将它伸进烛火之中。
烛火吞噬了这一角白纸。
火焰中传出了一个女性模糊不清、充满了回声和颤音的声音。
“第41次风暴传送实验总结……西瑞拉女王19年春……”
“实验施法者:月亮塔学院教授%#/@#~……”
“峡湾风暴牛群转移…成功…”
“尚未完全修复…不稳定…误连接其它世界…情况…”
习惯性啃着指甲,女王感到有一点烦躁——
拿风暴牛群测试大范围传送技术导致了今年风暴牛迁徙时间异常……猎人措手不及,然后连锁导致……
还是叫学院的下次尽量换点东西去测试吧。
真是头大,不让人省心。毕竟这个世界,多数时候由困、饿、累、烦构成。
余光瞥见窗外的风雨,女王心里一阵无名的烦躁,她没什么耐心继续听报告了,就放任烛火之中的声音,顺手拆开了第二封由探员寄来的信。
展开纸张,赫然是夜蜂的素描人像。
配字:夜蜂,治安官,19岁,就任于诗吟氏族领地内,城郊孤儿院出身。
“这幅面容……”
看到夜蜂的画像,女王捏着信纸的手颤抖起来,她下意识绷劲了全身,更加用力啃着自己的指甲。稍有分神间,她好像错过了烛火之中什么重要的报告。
“第42次风暴传送实验报告……”
“实验施法者:月亮塔学院教授%#/@#~……”
“传送区域:东部海岸,鲛人境内……”
“传送目标:%¥#%*#¥、告密之心……”
“后续将尝试……稳定连接……世界……”
后面的东西她听不进去。
东海岸、鲛人、告密之心……
火焰中冒出这些破碎的词汇在她脑内交织。它们萦绕耳旁,好像要撬开她尘封的回忆。无理由地不祥预感令她心悸,本就不太稳定的精神要变得更加混乱。似乎是什么久远的回忆让她仿佛触电般站起身,几个箭步冲到书桌前。
那些技术开发、内政、军事的书本早已被先前走廊灌入的风,吹到不知哪一页了。
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她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那旧绘本上。
仿佛命运一般,展现着的那一页素描画正是在海岸边。
试探地将视线移向翻开的那一页……
那时候自己还是公主,同时以安布罗斯帝国外交官的身份暂时驻扎大陆东岸的鲛人族国度,以丰富阅历。
绘本上速写着当地的风土人情,鲛人们来到陆地时,身边环绕着群星般的大大小小的水珠。但西瑞拉对这些半鱼人没什么兴趣,她匆匆翻到下一页——
眼前绘本上是年轻时的西瑞拉公主,赤着脚行走在细浪轻抚的潮间带。身旁矗立在刚刚淹没脚背的浅浅海水中的小树一颗颗挂着果实,就像绿色星云里一颗颗红色的恒星。
她记得那时自己在异国他乡生病了,是当地的一种病。这里是当地的药园,那些从水中长出的植物是他们种植的药用作物。
这幅画是当时自己刚痊愈后,来到潮间带的药园康复行走时被画下的。
“那时候,我和你…好像也差不多十九岁吧。我记得你很喜欢画画。”
双脚仿佛又被细浪轻抚,思维进入了画中,进入到当时的她的视野之中——
“公主再稍稍等一下别动,我马上画好了!”
“那你快点儿啊!”
西瑞拉公主摆着姿势,望着不远处为她画画的一位同龄少女。
那个对着绘本挥笔的同龄人,她梳着金色的卷马尾,她把刘海夹到一侧露着额头。
那位少女也与西瑞拉公主一样赤着脚,但她轻盈如羽毛一般站在水面,她的脚边延伸出繁花般的波纹。
然后万花筒般的波纹环绕着她,模糊了水面上她的倒影……
轰——窗外一声惊雷让西瑞拉的思维瞬间放空。她不怕打雷,但阵阵莫名的心悸让她感到一点点不适,她深呼吸几口稍微缓和了一点。
那个人的名字就在嘴边,但最终还是咽下,现在早已不是当年。
方才还是波纹中的模糊倒影,此时手中的夜蜂画像已经在眼前替代之。
想要去见一见她,但堂堂女王却踌躇着,无法下定靠近她的决心。
就像岸边人害怕吓跑游鱼,就像林中人担心惊走了小鸟。她会害怕庄严的大厅,她会恐惧高高台阶上俯视来的女王的目光,除非我私下……这恐怕不合规矩,不合礼仪吧。
原本滴滴答答敲打窗户的小雨已经变成了哗哗的大暴雨。呼呼的风声不断试图从窗缝挤进室内。
风暴要来了。
忽然间心境异常镇静的她,凝视着手中夜蜂的肖像画,聆听着窗外的风雨声,心中想着曾经的故人。
“当你发现有人与你一模一样,你会开心还是难过?”
“若回到过去,我会难过,会惶恐——当我意识到自己并非独一无二。”
“但你这个傻瓜肯定只会开心地感叹世界真小。”
四下无人,女王陛下抿了抿嘴唇,轻轻贴上了手中夜蜂的肖像。
“不知……如果是你的话……又会作何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