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西奈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薇姐牵着到达了这个镇子的中心广场。
虽说是上午,中心广场却并没有多少大人。似乎这个镇子的主要人口都是农民,上午她们可能都到地里去干活了。
此时广场上除了岗哨里站着的手持短棍的卫兵外,只有打闹奔跑的孩子们。
广场中心的喷水池中央是象征慈悲的阿什利女神雕塑,池边有许多孩子们聚在一起欢声笑语,似乎在庆祝什么好事。
其中一位小孩子招呼薇姐和阿古西奈过去。
两人靠近时发现孩子们围着一个小桌子,中间摆着一个精致的礼物盒,浅绿色的盒子缠着洁白的缎带。
孩子们看见有大人来,立刻向薇姐乞求,让她帮忙打开这个装满糖果的礼物盒,她们很想吃到里面的糖果,可是却撕不开包装,然后她们将一个木锤交给薇姐。
叽叽喳喳的孩子们簇拥着薇姐,尽管薇姐一时间也疑惑为什么要用锤子把如此精美的盒子锤烂,而不是细心地拆开缎带从而打开礼物盒,但终究拗不过孩子们的恳求,接过锤子。
阿古西奈就在薇姐身边,同样被孩子们簇拥着。尽管身边的孩子们都在欢笑,但阿古西奈心中仿佛千钧重,不祥的预感堵在心头……
忽然间阿古西奈醒悟:“我知道为什么不对劲了……那些陌生人为什么不害怕我呀!”
高大的鲛人不加任何伪装地走在大街上,灰色皮肤和大尾巴,鳍与蹼,还有满口利齿……但是从孩子到农民又到卫兵,所有人看见这样未知的异族人时竟然视若无睹,丝毫没有露出惊诧……
“这些居民就好像不知道害怕和惊慌一样!完全没有,那个什么……就连卫兵也一点都不……什么来着!”
阿古西奈想说【警惕性】和【严肃】,但她一时间不知道这些词用王都语怎么说。
此时薇姐轻轻锤了一下礼物盒,那锤子就好像锤在面团上一样被轻轻弹了回来,并发出了怪异的“叽”声。
孩子们七嘴八舌笑着让大姐姐更用力一点锤。
但不安感在阿古西奈心里越来越浓,她几乎已经焦虑到了临界点,她恨不得立刻迈开步子狂奔,薇姐为什么就没有这样的感觉呀!?
“薇姐,这个盒子不是糖的气味!”
阿古西奈话音未落,薇姐已经举起木锤,用力地砸了下去……
许许多多的糖果像天女散花一样爆开,围观的孩子们纷纷不顾一切地挤进来想要多捡一点糖果。
孩子们喧闹着,哄抢着,迫不及待地把捡起来的糖果塞进嘴里……
“薇姐!!!!!这绝对是血的气味!!!”
一滴鲜红溅上薇姐的脸颊,她此刻仿佛刚刚从梦中惊醒,被阿古西奈的惊叫声从噩梦中唤醒。
面前,满眼的鲜血,桌上,地上,孩子们的脸上衣服上……
薇姐看见自己手中的木锤上沾满鲜血,桌面上的哪里是个礼物盒,分明是一只被锤成肉泥的可怜鸟儿!孩子们哄抢着满地的残肢和内脏!
薇姐尖叫一声将木锤扔在地上,她的双手尽是血污,长裙上也沾上了碎肉……再看向阿古西奈,她先一步彻底清醒,看清了眼前的真相,也在惊恐地用力擦拭自己身上的肮脏血渍……
刚刚在薇姐眼中,这座鲜花簇拥美丽的城镇,霎时间道路两旁都变成了陈旧的老房。刚刚所见的快乐与美好之物全是幻觉!
“为什么……我是什么时候开始陷入幻觉……好像是那条河?难道说喝了那条河水就会……”
不断加速的心率让薇姐感到几近窒息,随后是反胃与干呕的感觉控制了她的全身。
薇姐捶打着胸脯忍住干呕,猛然想起那些追杀她们的疯子,一到那条河就不敢继续追,难道这座怪异城镇……问题真的就出在那条河吗?
但现实容不得她多思考。
察觉到薇姐的“异常”,刚刚还在哄抢碎肉的孩子们突然集体停止了动作……
然后她们齐刷刷看向了薇姐和阿古西奈……
此时此刻两人慌忙环顾四周,不知不觉间她们被这些啃食着鸟儿死尸的小孩子包围在了中间!
一双双眼睛盯了过来,身周越来越多满脸血污的小孩子上翘着嘴角,瞪大了眼睛围观着眼前这两个手足无措的异类……
嘴角挂着鸟类内脏的孩子尖叫起来!然后所有的孩子用力张大了涂满血腥的嘴角,跟着尖叫起来!
她们两人连惊慌都来不及,四面八方立刻涌来了许多持械卫兵!
“鉴定为:不快乐。驱逐!”
那些卫兵怒目圆睁——此刻薇姐看的一清二楚,卫兵上扬的嘴角确确实实是画上去的妆容。那些人手中拿着的也不是短棍,而是一把把锐利的短剑短矛。
“我们被包围了!薇姐!”
快让身体动起来啊!没时间僵在原地了!听见阿古西奈的惊叫,薇姐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这下清醒多了!
阿古西奈张大双臂摆好架势,警戒着四面八方。薇姐的恐惧被阿古西奈的声音盖过,她想起小诗吟所言:你们要互相保护对方。
已经确认眼前的人潮不怀好意,薇姐强迫自己抬起颤抖的双手,比出十字型,准备进行雷电射击。
以【正义】的杀伤力完全足以在人潮中杀穿血路,巨浪般的雷霆之下别说是涌来的卫兵,整条街道的地面、房屋,甚至那些孩子也绝不能幸免。但一瞬间身旁埋头争抢食物的,那些饥肠辘辘的孩子,让薇姐想起了孤儿院里的妹妹们。
因为心存迷惘,【正义】不会浮现。但也正因为炽月氏族的慈爱之心,【正义】才会认可她们并为之所用。
“快逃啊!”
阿古西奈将薇姐扛上左肩慌不择路,高个子的鲛人轻松跨过了在地上抢食的孩子们,可是四面八方都是卫兵,短剑短矛一时间如拦路荆丛。
“我……揍你们!!!”
阿古西奈用空出来的右拳狠狠将几个卫兵揍翻,高大结实的鲛人身躯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打开一条突破口,带着薇姐穿街过巷。
身后的卫兵穷追不舍,感觉她们的增援源源不断!
阿古西奈下意识想往回跑,逃到河里去,可是许多卫兵拦住了回头路,阿古西奈只能往镇子里逃。街道上好奇看热闹的孩子们此刻成了麻烦的路障。
“快点让开啊!!!”
阿古西奈左躲右闪,勉勉强强没有撞到那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孩子,卫兵的喊叫声就紧贴着阿古西奈的尾巴尖!
“我该往哪里逃啊!!!”
大街小巷仿佛全是追兵,阿古西奈在小巷里跳过几个破烂木桶木箱,又低头闪过几条晾衣绳,慌慌张张拨开一件件遮挡视野的衣服,下一刻宛如在海藻丛中惊现礁石——前方巷口被敌人堵住了!
“泣!珠!炸!裂!”
两颗拳头大的泪珠浮现在前方,从一个点开始膨胀变大然后炸裂开!只不过阿古西奈并非炸向巷口的追兵,而是炸开了巷子旁边房屋的木窗。
因为她清楚自己的泣珠爆炸范围太小,一次只能炸倒三五个卫兵,硬闯前方不知埋伏多少人的巷口并不明智。
阿古西奈纵身跃进窗口,正好落在睡觉用的干草堆上。
“嘿嘿嘿……薇姐你看我好像变聪明了。”
阿古西奈忍不住佩服自己的机智,笑出了声。
“阿古西奈!敌人来了!”
薇姐刚一回头,发现追兵全部挤在了窗口准备爬进来——
“雷电射击!”
薇姐面对近在咫尺的敌人,表现得很是慌张,双手匆忙比做十字,瞄准了窗口。
薇姐曾在小诗吟指导下使出过这招,让从天而降劈在自己面前的雷电,在落地前拐一个V字型弯,向前射击,能够大大提高攻击精度。
敌人全部聚集在窗口,正是射击的机会,薇姐可以控制力道射出一道非致命的小型雷击打昏敌人——【正义】带着幽光浮现,然后天空一道雷电狠狠劈在了房顶,引发了火灾……
“我忘了我们在室内!!!”
薇姐一时间感觉自己身为姐姐颜面尽失,身为大人竟慌张到无法冷静思考现状。
尽管追兵虽然被突如其来的雷电吓得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一部分人开始救火,另一部分人继续追击——不仅窗户涌入几名追兵,连正门也被破开……
“快上房顶!”
阿古西奈扛起薇姐,趁火势还未完全把这栋二层楼的房屋覆盖,赶忙登上木制楼梯打算从屋顶逃走。
“薇姐跟紧我!我会用这个把屋顶打破!我们就钻出去!”
阿古西奈的泪珠在右拳上凝聚一层水形成小盾——几乎只比巴掌大一圈的小手盾。
“给我下去!”
阿古西奈一甩尾巴,两三个涌上楼梯的卫兵向后跌落,撞倒数名同僚。但更多的援兵就像不惧火焰一样还在往屋子里挤!
阿古西奈高大的身躯堵在楼梯口,再踹开几个挤来的追兵,她让薇姐赶紧先爬进阁楼。
“准备闭上眼睛!薇姐!”
强壮的鲛人紧跟着钻进阁楼,顺便使劲踩倒距离最近的几个追兵;然后对准灼热的木制屋顶,用力挥出盾击。薇姐闭紧眼睛,紧跟着一同穿过燃烧的飞溅碎木。
着火的木房顶破裂,阿古西奈创造出逃上房顶的通路。
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水珠悬浮环绕在身边保护着两人,阿古西奈抱着薇姐穿过火焰,跳到隔壁的屋顶,顺便用一颗水珠扑灭了燃在薇姐裙角的一点点火星。
两人深陷重围,被迫深入了城镇,离来时的路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