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夜蜂喘息片刻,之前被飞星打出的伤势尽管已经基本不影响平时生活,但在激烈活动后仍会感到一丝不适。
夜蜂一行甩脱了斧龙群的围攻,回到悬崖边。玛拉卡娜才说出了虫人修女不能与目睹自己进食的人往来这条规矩,并打算告别。
“我们有规定,你们看到我吃东西,我们不能一起,抱歉……”
“感谢你的帮助,但你打算继续生活在森林里吗,这里恐怕不是你的故乡。”
夜蜂看着螳螂修女穿好修女服,整好仪容。
“我,找城镇,去教会,会帮助我。”
玛拉卡娜的前肢跗节伸出一根指爪,指向悬崖下的城镇。
尽管玛拉卡娜说的王都语极不熟练,但夜蜂还是能理解基本意思。
“至少请乘坐我们的战鸟飞下悬崖,正好我们也需要前往下面的城镇。这一程也是我们报答你刚刚出手相助。”
“谢谢……好的。”
夜蜂做出同行的邀请,这位修女思考了几秒钟后选择了同意。
小诗吟驾驭着战鸟,身后坐着夜蜂和玛拉卡娜。巨翼腾空,缓缓盘旋而下。
“小诗吟,你是不是在害怕虫人?”
小诗吟没有回头。但夜蜂知道坐在前面的小诗吟因为距离虫人太近而有点不自在。
“你就当我在自言自语,我也要告诉你我的理解。”
小诗吟轻轻控制缰绳操纵战鸟盘旋,没有回答身后的夜蜂。
“刚刚我和玛拉卡娜聊过了,我们看到的那种画面血腥的捕猎方式,只是她们种族所习惯的捕猎方式——因为她的身体结构就适合这样捕猎。”
“就像我们王都的猎人如果打到鼹鸟的话,也会用双手扭断它的脖子吧,也是因为我们拥有能抓握的五指。”
“我们的双手构造,能够掐,能够拧,所以我们捕猎的话就会通过掐住、扭断来杀死捉到的小动物。阿古西奈捕食的话就会用尖牙去咬没错吧。”
“所以说每个种族的捕猎、战斗方式不同,那只是身体构造不同使然。”
“更何况她平时也能跟我们正常沟通,刚刚还从斧龙嘴下救了你。本身她的性格就不嗜杀吧,狩猎和打架这种事我们王都人也会啊。”
尽管小诗吟没有说话,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夜蜂明显感觉小诗吟放松了许多,不再因刚刚看到的“野蛮屠宰”场面,而对身后的螳螂修女避而远之。
“因为她们和人吃的肉食差不多,所以假如有足够多的资源供给我们生活,我们和虫人也就完全可以共存,完全不会刀剑相向。可以说虫人的社会属性和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文明形式略有不同。”
夜蜂后面补充的这些,小诗吟尽管毫无反应,但大概还是听进去了。
此刻小诗吟也在反省自己:或许应该多多接触,根据对方的实际行动来确认对方的人格是否善良,而不该只被虫人的外表吓到避而远之,或者是纠结对方的一些无关人品的习俗。
也许夜蜂说得对,玛拉卡娜与阿古西奈一样并非怪物,她们只是拥有自己奇妙文明的异族人。
“单纯因为外表而选择亲近阿古西奈、避开玛拉卡娜,这是我身为新领主不够成熟的一面。”
小诗吟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她们害怕自己原始的掠食姿态被外人看见,或许是因为羞耻心。”
“你们,王都语,好难。”
身后的修女玛拉卡娜一头雾水,她不知道夜蜂刚刚和小诗吟说了一大串什么东西。
“没事……啊,你看,我们快着陆了。”
夜蜂看透夜幕,知道已经快要着陆了。
夜蜂乘坐的战鸟许是听见同伴的呼唤,降落在了之前薇姐她们拴着的战鸟身边。
“天还没亮,距离我们约好的汇合时间还有很久。我们可能需要把战鸟拴在这里徒步进入城镇找找小不点。”
小诗吟简单判断着情况。
“蕾科塔和阿古西奈把战鸟留在这里,很可能是因为她们发现前方有什么情况不太适合战鸟前进。我们把战鸟留在这里的话,明天正午她们返回时也能确认我们来过这,拴战鸟的地方也就是我们正午以后的汇合地点。”
“阿古西奈没有穿上斗篷,该不会引发骚动吧……”
夜蜂注意到阿古西奈的斗篷被忘在鞍具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不穿斗篷的原因……”
小诗吟将斗篷取下来,对折以后披在了自己身上,随后拴好战鸟,向城镇进发。
夜蜂像夜行猛兽一般目光如炬,她胸前的吊坠——【世界】发出微弱荧光,在暗夜中就像孤身飞舞的夜蜂。
步入寒雾弥漫的树林,周围的树木随着三人的前行而愈发扭曲……
夜蜂靠着夜视能力观察着四周,而修女玛拉卡娜的双眼则对运动的物体极度敏感,她们一前一后,让小诗吟走在中间。
幽暗死寂的树林里传来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动静,忽然修女抬头死死盯住树梢,即使隔着夜幕,她的目光也一样敏锐——有一个身影迅速躲闪到树干后。
夜蜂如利箭般纵身跃上树梢,转眼间抓下来一个骨瘦如柴的原住民。耳旁逃窜的声音没有立即停息,看来夜蜂只是捉到其中一个逃得最慢的。
“你这家伙在盯梢是吧!鬼鬼祟祟的,你是强盗还是小偷啊!”
夜蜂的【世界】闪耀在前胸,枯瘦的原住民哪敌得过夜蜂强如猛兽的力量,就这样被夜蜂捉住,一起下了树。
此时夜蜂就像拎着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的后衣领。夜蜂本来就是急性子,找不到失踪的梅里更让她的心境极度动摇,她此刻对待这个可疑分子表现出凶狠的态度,多少带有一些撒气的意味。
被捉来的原住民满脸皱纹,看起来不年轻了,双手抱头瑟瑟发抖,祈求着夜蜂一行饶命。
修女玛拉卡娜右手跗节伸出长袖,握住代表生命之神希克斯的小树状吊坠,左手跗节轻放在跪地求饶的原住民头顶,随后原住民很快冷静下来。
“告诉,城镇和领主的名字,请。”
修女的嗓音此刻非常温婉平和,身为修女的她此时释放着一种与周遭寒雾对比鲜明的和祥与平静的气场。
“城镇叫维斯菲克,领主叫玛蒂尔达•织影……”对方哆哆嗦嗦地讲出情报来。
“原来织影氏族的地盘就在这里……我以前听说过这个氏族名,但在各种聚会或者领主会议上,一次也没见妈妈和织影氏族聊过天……”小诗吟暗暗回忆着。
“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盯着我们?”夜蜂在一旁以凶狠语调提问。
“我……我……”
“老实一点快说!”
夜蜂一把揪住那人破衣烂衫的衣领,那人才吓得说出实情——
只见那人颤抖的指着夜蜂的吊坠——【世界】,断断续续地低声回答到:“你的吊坠……是个奇迹对吧……玛蒂尔达领主想收集这个……把奇迹好好的上供……领主有赏啊……”
这行窃未遂的原住民这番话引起了小诗吟的注意。
她沉思道:“玛蒂尔达•织影……她为什么要搜集奇迹……按照常理来说奇迹本身会选择使用者,如果相性不合的话,奇迹根本不会响应使用者。所以搜集那么多奇迹也该没什么用处才是,那家伙究竟有何目的……”
“收集奇迹,她想干什么?”夜蜂继续发问。
“我也不知道……”
“你别想给我耍滑头!”夜蜂握紧右拳。
那枯瘦的原住民吓得躲到修女身后,颤抖地说:“我真的不知道领主的目的……但是只要上供奇迹就可以受赏住进城镇里……我的女儿和孙女都还在城镇里面……我因为太老了而被驱逐到了贫民区里……这个城镇不养无法劳动的无用之人……可我舍不得离开这里……离我的孩子们太远……”
随后这个老人开始哆哆嗦嗦讲胡话了,从一开始她的精神就不太稳定。
“无法劳动的老人就被驱逐出城……”
这条信息颠覆了夜蜂一行三人的常识。
看出了眼前可怜人的悲哀,修女玛拉卡娜低喃着虫人语,大概是在祈祷。
尽管没有女祭司之泉在周围,虫人族仍然能够精细地搜集出空气中微弱的能量,使用出微弱的魔法——这是虫人族的本领,让小诗吟吃惊之余还有一丝羡慕。
这一点圣光,微弱得就像采蜜的夜蜂的点点萤火,但那住民接受了修女的净化后,看起来显然没那么疯癫了。
随后修女用王都语告诉夜蜂和小诗吟:“织影领主,邪恶。我和你们一起!”
逐渐恢复神志的可怜原住民随后泣不成声。
“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东西……看来有点麻烦了。”
小诗吟看着夜蜂坚定的侧脸,她知道以夜蜂的性格,一定会不惜闯入织影氏族盘踞的城镇,也要找回她的小梅里。
“你们都是诗吟氏族远征队的成员。如果可以,我希望尽量不要演变成领主之间势力私斗。”
“我尽量,如果梅里没有被欺负的话。”
小梅里你到底为什么不告而别?这就是你的家乡吗?在遇到我之前你都经历过什么?
夜蜂咬紧牙关,继续向维斯菲克镇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