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达。你要的诗吟氏族的【节制】我给你弄来了。”
初升朝阳之下,梅里的语调冰冷、僵硬。
到了玛蒂尔达面前,十四岁的她透出了止不住的恐惧。
“真慢啊,穆瑞雪!一个月了,这是你完成任务最慢的一次!”
玛蒂尔达一把抓过眼前的斗篷,然后上下扫视梅里的女仆装,不礼貌的目光在梅里的大腿、腰臀、胸前横行无忌。
“你是混成领主家的女仆了?做饭的还是洗衣服的?你这贫瘠身板该不会是晚上侍寝的吧?哈哈哈哈哈哈!”
梅里避开视线,闪躲着玛蒂尔达的目光。
“这是第一个奇迹,这个任务我已经完成三分之一了!你没忘了【我们的交易】吧!只要我帮你偷满三个奇迹……”
梅里鼓起胆子大声反问。
“我一个做生意的人,答应的东西那肯定不会忘,总之你能完成任务就行了。”
玛蒂尔达摆弄几下【节制】,但奇迹没有响应她。
“想想也是,我又不是诗吟那样的假正经,当然触发不了这个。算了,萤焰,你拿去研究吧。别弄坏了,最终是要交给姐姐的。”
玛蒂尔达将斗篷交给身边的另一名干部,她是研究魔药学的瑞森诺芙•萤焰教授,这姓氏的含义是安布罗斯大陆某种植物在夜间飞散带有荧光的花粉的画面。
她和飞星一样披着学院的黑袍,但因为学科不同,她的衣物上也并非主攻结界的飞星教授那样的月亮标志,而是象征魔药学的植物状标志。
领主宅邸在这个镇子北侧边缘地带,后面还有一座钟楼,因为疏于打理,所以每天只有午夜时,有工人会被派去手动敲钟。
那个钟楼就是瑞森诺芙•萤焰平时搞研究和居住的地方。
那女人接过斗篷,抬头看了看天,平淡地说:“今天下午或者晚上,可能有雨。”
“就是这家伙在帮玛蒂尔达调制各种奇怪的药往外贩卖的,也包括那种能致幻的“赞美之心”水,她制作的“赞美之心”水,药效持续时间远长于单纯浸泡那种植物果实或树皮的水。”
梅里上下打量那个名叫瑞森诺芙•萤焰的女人离去的背影。
“连那个以严谨著称的诗吟氏族的传家宝都能搞来,食人魔街第一神偷真是没白养。不愧是能在我的卫兵眼皮底下,多次扒上货车偷药的坏东西。”
玛蒂尔达抚摸着梅里的脸,就像在爱抚一棵独一无二的摇钱树,梅里一动不动忍受着这份不适。
“在城里混得不错嘛,圆润白净了这么多。诗吟母女那两个假正经的死板家伙知道自己新雇的女仆是内鬼的时候肯定气得脑袋冒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部下搬来躺椅、小桌子和果汁,玛蒂尔达嘬一口果汁,然后直接懒洋洋的坐上躺椅,粗鲁地翘着二郎腿,闭上眼睛享受前院里的朝阳。
“我现在暂时没有想到什么新任务,你进去陪你妈吧,我准许你把她带出来晒晒太阳。你出去的时候我可天天没少给她吃,也算是雇佣你这个神偷的一部分成本了。”
领主宅邸一楼的大厅里就放着一个牢笼,关押着梅里的母亲。
此时此刻母亲的精神似乎不太稳定,分别一个月,却没有对女儿的归来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机械地被女儿搀扶出来。
正当梅里将她的母亲扶入前院的时刻,院子里传来了卫兵的声音。
“报告领主!抓到一个持有奇迹的人!您快来看看吧!”
两个卫兵押着一个人进入领主大院,其中一位卫兵高举着一个小巧的方形吊坠。
前院里在笼边陪伴母亲的梅里见到那人,一时间只感到气血上涌、两眼一黑,一时间几乎昏死过去。
那被反绑双手押送来的女人,扎着单侧的螺旋高马尾,刘海夹到一侧,露着光亮的额头,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正是夜蜂本人!
“你是白痴吗!你在干什么蠢事!!!”
梅里无法忍受心头无名的堵塞,只得破口大骂。
“我只不过选择了能最快找到你的方式罢了。”
夜蜂看了看梅里,与梅里身旁那位目光呆滞的母亲,然后夜蜂笑了,仿佛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我给出的第七种解答:你的家人成为了人质,你被迫为其效力。我猜对了。”
看到梅里的夜蜂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她转向玛蒂尔达。
“你就是玛蒂尔达是吧,你收集奇迹是干什么用的?”
夜蜂不知看起来为什么那么自信,此时此刻她的奇迹——【世界】被握在敌人手中,那么她就和普通的女孩没有区别。
“你是什么人。”
玛蒂尔达从躺椅上起来活动着脖子,径直走到夜蜂面前。两个人身高相差无几,她们四目相对。
手无寸铁还被反绑双手的夜蜂,直视着能力未知的敌人,眼中全无惧意。
“我是诗吟领主的护卫,来找梅里的,她是我家的女仆。但是我看她好像走丢了,不过现在我倒是找到她了。”
“梅里……是你给她起的名字?原来那家伙混到你家去了啊。”
玛蒂尔达回头瞥了一眼梅里,又转回来对视夜蜂,然后拿走了卫兵手上的吊坠。
“是啊,就是我起的名字。我现在要她跟我回家。”
“你还真把她当成你家女仆了啊?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我派过去偷奇迹的,难道你还对她有感情了不成?”
玛蒂尔达冷嘲热讽道:“穆瑞雪,你自己跟她说清楚吧。”
玛蒂尔达示意部下将夜蜂的吊坠收入仓库,然后回到躺椅边的小桌子旁嘬了几口果汁,就回到躺椅上去:“你们可以随便说什么肉麻的话,我躺在这打个盹,不会听的哟~”
“夜蜂,你回去吧,和其他人一起继续完成你们的远征。”
梅里独自走上前,将一个项圈丢在夜蜂面前。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给你施加的奴仆契约是骗你的?”
眼前的项圈,正是夜蜂自己给梅里戴上,并以“奴仆契约会自动惩罚试图逃走的女仆”为由,告诉她不要离开自己太远。
“从你和那个养龟的女人对打以后,我才确定的这点。你飞得太远了,超过了你所说的范围。”
梅里的语调冰冷而又颤抖着,不是受骗的愤怒,而是心口说不出的堵塞。
“你为什么……”
“我不想真的把你束缚住,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教导你好好做正经的工作。就和你一样,梅里……小瑞雪。你嘴上自称最强神偷,实际行动上却没有贪得无厌一并拿走【世界】和【正义】,是担心我们在无尽森林里手无寸铁被野兽吃掉对吧,你舍不得我们死……”
“夜蜂!你不要自作主张!你想让我的乡里们死掉吗?”
梅里不想继续听,她大吼着打断夜蜂的话。
梅里内心非常清楚,夜蜂和玛蒂尔达正面冲突将会是最不可收拾的场面。玛蒂尔达会将平民做为筹码,将那些无辜的乡民们,连同我的母亲一起当做人质。
更何况梅里根本不认为玛蒂尔达会输给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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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里……穆瑞雪的心再次陷入了过往。
“小瑞雪,我喜欢有才能的你,我要你的偷窃天赋为我所用。”
“混蛋!去死!去死!”
年幼的小瑞雪握着匕首,一刀一刀捅向玛蒂尔达。
但她只感觉眼前的女人坚如磐石。
一次次徒劳的攻击,让她颤抖着握住刀柄的小手几近瘫软。
为什么就是伤不到她?
“如何,捅够了吗?要不要换一把再试试?”
玛蒂尔达顺手从身边的卫士腰间抽出短剑交到小瑞雪的手中。
精疲力尽的小瑞雪,几乎握不住手中那由敌人递过来的武器。
小瑞雪颤抖着抬起双眼,残害自己双亲的仇敌就这样静静站在眼前。
玛蒂尔达那副凌厉的视线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金色的秀发,白皙的皮肤,她散发着让贫民窟里衣衫褴褛的小瑞雪自惭形秽的美貌。
“我……我……”
短剑掉落在身旁,早已力竭的小瑞雪跪倒,拜服在玛蒂尔达面前……
“很好。”
看见跪倒的小瑞雪,玛蒂尔达微笑着。
“你一次次从我的卫士眼皮底下偷走药物,能不能再展示一下,你的天赋。”
玛蒂尔达弯下腰,想要扶起小瑞雪。
忽然小瑞雪用尽最后的力量!猛然暴起,瞬间抄起手边的短剑狠狠刺向玛蒂尔达的眼珠!
可是玛蒂尔达甚至没有眨眼。
剑尖击中眼球,就像击中坚固的磐石,小瑞雪最后的偷袭就这样,随着利剑刺岩石一般的清脆金属声,无情的化为泡影。
“漂亮的偷袭,我正需要你的这份卑鄙。”
玛蒂尔达捡起掉落在地的短剑,就像揉搓废纸一般,徒手将短剑揉烂成了一团。
“怪物……”
因力竭而抽搐不止的双手,再也握不紧刀剑……这份深切的恐惧烙印在小瑞雪的内心。
刀枪不入的玛蒂尔达,此刻轻抚小瑞雪的脸颊。
“瑞雪,成为我的干部吧,我会照顾你的妈妈,让你们住到房子里。”
在玛蒂尔达细嫩的手指的抚摸下,小瑞雪竟然感受到了一丝舒心……
是带着危险的舒心,是恐怖的舒心啊!
仿佛噩梦惊醒,小瑞雪双腿发软,寒毛倒竖,就像冻僵了一般动弹不得。
看着这样的小瑞雪,玛蒂尔达拿出了一盏油灯,随后开口了,是对小孩子说话的温柔语调:
“小瑞雪,考虑好了吗,加入我以后,我就把这个赐予你。”
此时此刻小瑞雪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遏制地松了一口气,从心底里感受到了安心!父亲的死状浮现在眼前,而小瑞雪的内心却冒出一丝“我还能继续活着,真好啊”的念头!
瑞雪她诅咒着自己!
这种屈辱感,不可饶恕!自己太过于无力……打不过眼前的杀父仇人,就连生病的母亲、善良的镇民乡亲,全部都要变成对方支配自己的筹码!没什么比这更加屈辱了!穆瑞雪无法原谅自己,她不断诅咒着那个从精神上向玛蒂尔达屈服的自己!
她被懦弱摧毁了。
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自我,成为了干部后,穆瑞雪才发现:玛蒂尔达的后背有一大块犀牛头形状的纹身。
这就是她那无法被偷走的奇迹——【战车】。
瑞雪……梅里她至今也不知道这个奇迹的弱点何在,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玛蒂尔达受伤。
这家伙是坚不可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