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没有放晴迹象,仍飘落细雨,骤雨随时可能再临……
渐暗的天空已至黄昏。
冰冷的破草棚里,小诗吟倚靠在木桩边闭目,是在养神,是在思考,也是在祈祷。
薇姐在寒冷的颤抖中,逐渐感受到暖意。
她轻轻睁开眼睛,有一团篝火出现在身边,那是在寒冷的雨中给人温暖希望的火焰。
发着高烧的小梅里无力地蜷缩在火边。
她手边是简易的钻弓等生火工具,看来是她临时用周边的杂草树枝等做出来的。
火堆附近,这漏雨的草棚里,难得的干燥燃料几乎都被搜集整理起来放在旁边。
薇姐还注意到小梅里微微张开的手,手中伤痕累累……这简漏的生火工具弄伤了梅里的小手。
一定是这孩子强撑着身心的病痛,燃起了带来温暖的篝火。
那蜷缩在火堆旁的小小背影,薇姐看到了孤身赴险境的夜蜂,看到了没日没夜照顾患病孩子们的自己,看到了深陷冷暖沧桑之中,那些为了生存而努力的平凡人们。
她用能动的左手,抱着自己枕着的干草帮小梅里轻轻盖好,她才发现梅里搜集燃料时没有动自己枕下的干草,她大概是不想吵醒我吧……
“薇姐,对不起。”
梅里轻声言语,打破了滴滴嗒嗒落下的,聚集在树叶上的残留的单调雨滴声,她没有睡着。
“我觉得你不该只和我一个人道歉。”
“……”
梅里尴尬地哽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梅里很熟悉这种无措感,在她眼中,尽管薇姐表面上是擅长照顾人的温柔大姐姐,却总是散发出一种“顶级掠食者”一般让人不敢直面的气质……不对,这种气息应该说类似小诗吟,是那种明察秋毫,让人难以有所隐瞒的敏锐者。
“唉。”
薇姐长叹一口气,用眼神指了指在一旁冥想的小诗吟。
“捅出这样的乱子,最难办的是小诗吟吧?两个领主的势力爆发这样的冲突。”
“嗯……”
“那位修女玛拉卡娜说她是自愿出手相助的,她和阿古西奈一样善良单纯,你也应该感谢她的协助。”
小梅里用力点了点头。
“阿古西奈她寻找你的时候非常急切,她说在城里的时候,每次都找不到机会和你一起逛一逛商业街,以后再遇到大城市商业街的话一定要和你一起。”
“因为我的怯懦,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
看着情绪低落的小梅里,薇姐慢慢挪到篝火边烘烤一下自己冰凉的左手。她感觉自己的右臂恢复了一点点知觉,如果没有梅里当机立断,假借攻击之名进行放血的话,恐怕自己会中毒更深吧。
“怯懦?没有必要怯懦,经过这次战斗,我已经彻底想通了——如果从此我的这只手废了的话,大不了砍掉,然后我会跟着你们继续踏上旅途。”
“我……我马上潜入进去,把【节制】还有药都偷出来!”
深深地自责中,小梅里奋力爬起身,想要前往城镇,却狠狠跌倒在草棚边。
“我开玩笑的,不会砍的。”
“……”
“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我想,最该做的就是信任夜蜂,不要再进去拖她后腿。”
“可是夜蜂她……我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怎样才能伤到玛蒂尔达……”
“我以前也曾试图一个人承担所有,我也曾觉得孤儿院没了我就运转不起来。”
“薇姐……”
梅里想到了薇姐也是一位母亲,她正是将家中的女儿托付给妹妹们,然后前来一同踏上拯救王都的旅途的。
薇姐当时,又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呢。
她愿意将自己的一切托付自己所信任的人。
梅里也曾怨恨,这黑暗的世界里为何总只有我一个。
父亲的死讯让她给自己的心都上了一层锁。
可是看见夜蜂义无反顾扑入雨中的背影,梅里逐渐发现那正是自己所渴望的。
能够解开心锁,打破高墙,点亮黑暗的心的,一个依靠。
这个世界,不只有我一个。
“薇姐……那你说,大家会原谅我吗……”
小梅里轻轻蜷缩紧身体,稍微靠近火堆寻求着温暖。
薇姐看着缩在一旁的梅里,想起了孤儿院里的孩子们,犯了错以后委屈巴巴来找自己认错的样子。
“看你以后表现喽。”
她的回答也和以前自己面对认错的妹妹们时一模一样。
尽管身体状态仍然很差,但明显放松下来的小梅里,用全力翻了个身,她和薇姐聊起了自己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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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怎么会那么吵?简直像山洪爆发一样!”
钟塔里,午餐过后的赫瑞塔•哗风和瑞森诺芙•萤焰两人,听见了从领主宅邸到食人魔街的巨响,随后萤焰到窗口,顺手拿起她那倍率不高但也不便宜的望远镜,远远望见食人魔街中央,领主正与夜蜂恶战。
剩余的卫兵们乱成一团——那些人根本无法插手玛蒂尔达和夜蜂那种强度的战斗。
“食人魔街,有人在和领主交战。”
“啊?什么人敢直接交手领主……罢了,我马上去增援。”
女骑士哗风急急忙忙穿上铠甲,准备前去支援领主,萤焰教授则定睛观察着远处的战斗。
“那光额头的家伙,好像和领主一样是近战型的,肉体很是强大,不容易被常规的兵器或拳脚打伤。但若是让她吸入我特制的毒气……”
萤焰教授放下望远镜,看向身旁的大柜子里一个大玻璃瓶时,哗风却已经不见踪影。
“赫瑞塔……这大个子跑得真快……”
此刻萤焰没有察觉到,一个黑袍的绿色身影正悄悄从钟塔外壁攀爬而上,缓缓靠近她的窗口……
全身铠甲的骑士哗风扛着页锤,踩着积水奔行于雨后的街道。
忽然,眼前高大的异族人身影拦在路中间和她四目相对。
那异族人头戴鳍状金冠,全身灰色带着细密鳞片的皮肤,握着带蹼的拳头,口中满是尖牙,是鲛人——阿古西奈•潮鸣。
“你不能过去。”
平日里憨厚而开心不断的年轻鲛人此时此刻认真起来,她一步一步谨慎地走近哗风。
“如果放你过去,你就会攻击夜蜂,所以我要拦住你。”
“有意思,我还没跟你这种大个子异族人打过呢!”
哗风握紧页锤摆好架势,她欣然接受挑战。
“拿出你的武器吧!”
说话间,缓步靠近的阿古西奈已然近身至十步之内,她踏入这个范围的最后一步,正好踩进了一个积水坑。
霎时间那积水坑里发射出高速水球,就像箭矢一样快,自下而上斜飞,直冲向哗风!
那骑士面对突然的变化镇定自若,抡起页锤将那水球打散,向四周飞溅的水花在两侧房屋的岩石外墙和木质房檐上留下一道道鲜明刻痕。
“水就是我的武器。”
鲛人眼角飞出一颗颗泪珠,如群星环绕。
“哧——钝器互殴才是大块头的浪漫啊!”
哗风抡起页锤攻了过来,她对拥有高大身躯,却还依赖法术性技能的阿古西奈嗤之以鼻。
至此,维斯菲克镇的街头开启了第二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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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魔街中央——
这场战斗不知道波及了多少被强迫服用了【赞美之心】,失去了危险感知能力的镇民……
“可是如果不彻底打倒玛蒂尔达,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无辜者死在这家伙手里!!!”
夜蜂和玛蒂尔达的拳头你来我往,她们眼中只有一件事就是痛扁对方——
两人互殴间,玛蒂尔达两根手指如同矛枪,直冲着夜蜂双眼而来!
夜蜂下意识猛的闭上眼睛并低头,用额头承受了玛蒂尔达阴险的插眼攻击。
尽管夜蜂的额头已经瞬间覆盖铁甲,仍被玛蒂尔达的怪力刺破,鲜血立刻穿过眉毛,覆盖了夜蜂的视野。
玛蒂尔达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跃起开出一记大脚,从正面将夜蜂狠狠蹬飞。
失重感被痛觉打断,被蹬飞的夜蜂深深嵌入身后石墙,一时难以脱身……
玛蒂尔达紧追不舍,助跑而来跳跃起身,双脚高踢直取夜蜂,将嵌入墙壁的夜蜂连着石墙一同踹进了后方,那堆不堪重负轰然倒塌的废墟中。
夜蜂已经发现了:单纯将体表覆盖铁的这种防御方式,很难在充满钝重打击的拳脚和摔砸之中长时间保持安然无恙。
现在的夜蜂已经逐渐陷入颓势,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擦去眼前的鲜血,看见周围倒在地上怪笑着挣扎的乡民,看见眼前毫发无损的玛蒂尔达。
“这家伙绝对不是单纯的肉体坚硬,一定是其它的,我不知道的神秘能力在保护她!”
夜蜂飞快思索着她能想象到的所有可能性,她想起自己曾经在小诗吟家的地下图书室用力击碎了小诗吟的魔法护盾。
“如果是魔法护盾之类的,承受攻击肯定是有上限的。这家伙跟我斗了这么久,现在连衣服都没看出什么破损,这未免也太不正常!”
“怎么?不继续攻击了?你也发现你的攻击根本伤不到我了吧?”
玛蒂尔达不紧不慢地走近摇摇晃晃的夜蜂。
忽然玛蒂尔达猛一歪身体,一记小幅度的右手上勾拳猛击夜蜂下颚,这一拳行程极短,却打出巨大的力量!
下颚受击,直达脑内的眩晕感让勉强站立着的夜蜂两眼一黑!但她强忍住没有倒下!
玛蒂尔达见这右拳没能击倒夜蜂,正准备继续进攻,忽然夜蜂咬紧牙关,卯足力量还以一记头锤!
夜蜂染血的额头和玛蒂尔达的额头正面对撞,这一次力道不如之前,但仍将两人都向后震倒三五步远。
“徒劳的反抗!”
玛蒂尔达起身时不耐烦地擦拭被染上夜蜂鲜血的额头,血污把她的刘海粘得一缕一缕令她烦躁无比。
“血迹和灰尘、积水都能沾在她身上,难道这些脏污物不会被她的能力判定为‘攻击’?因此才能成功沾在她身上?”
夜蜂扶住额头努力保持清醒,强迫自己不断观察试探着对方能力的真相,她甚至忍住了喉中的血腥味,没有因干呕之意而分心。
尽管表面看起来双方在势均力敌的互殴,但夜蜂她自己最清楚:再耗下去自己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