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下没有夕阳,细雨重新落下。
闭目养神的小诗吟睁开眼,发现身边只剩下熟睡的薇姐,梅里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达丽娅阿姨,她坐在小诗吟和薇姐两人身边,凝视着远方,若有所思。
“小不点……梅……不对,瑞雪,她去哪了。”
小诗吟问没有睡着的达丽娅阿姨。
“她说……她要去镇子里……她说她要去勇敢面对……”
达丽娅阿姨的声音一开始有一点颤抖,又逐渐平静。
小诗吟没有说话,心里猜到了几分。
她让达丽娅阿姨帮忙稍微照看一下熟睡的薇姐,然后独自趁着天色还未完全变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入夜幕。
梅里没有走远,她就站在河边。
小诗吟看见梅里独自站立在河边的背影,她远远就喊到:“小不点!你不好好休息,一个人站在河边干什么?”
只见梅里缓缓趴下身,大饮了一口河水,然后虚弱地转过身看着小诗吟。
随后梅里的嘴角逐渐上扬……
小诗吟立刻就知道了梅里的打算——她为了强迫自己高烧的身体站起来,喝下了浸泡过【赞美之心】的河水。
能够麻醉精神的水,让梅里暂时忘记了痛苦。
梅里打算以此方法,欺骗她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站起来战斗。
“你现在这种状态能做到什么?强撑着不倒下的病怏怏姿态淋着雨,指望敌人同情吗?”
小诗吟看着摇摇欲坠的梅里,表示不可理喻。
“我想来想去,我还有【倒吊人】……我还能战斗,我必须去……即使我帮不上夜蜂的忙……我也要去看一看她……”
“不可理喻的莽撞……你们两个……都是这样……”
以理性思考一切的小诗吟不能理解这种看起来和拖后腿无异的行为。
但眼前的小梅里,双眼中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坚定,小诗吟沉默了。
她想到了昨天,那不惜以自己的奇迹为代价,也要孤身入敌营,只求见到小梅里一面的夜蜂。
小诗吟披着普通的斗篷,那是之前阿古西奈遗忘在战鸟上的斗篷。
现在她把斗篷披在了梅里身上,尽量防止她淋到太多的雨。
“我陪你去。”
●●●●●●
夜幕降临。
雨中的街道,两侧的荧光蕈菌街灯陆续被战斗破坏,本该覆盖整条街道的光亮,变得断断续续穿插着黑暗。被高挂起来的一盆盆荧光蕈菌受到冲击,掉落进黑暗的雨夜,熄灭。
这场战斗波及了许多被麻醉了精神的镇民,许许多多的伤者露着怪笑,倒在路边痛苦呻吟,那场面诡异至极……
这个城镇本来有宵禁。
但因为卫兵们几乎都被薇姐清理干净,而房屋又多有因战斗而倒塌,因此无家可归的木讷的镇民们夜里纷纷在街头如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游荡。
其中有些就来到了食人魔街观看领主和夜蜂的“盛大派对”。
仅存的卫兵已经无法管理所有镇民……
被这场“食人魔街盛大排队”波及受伤的镇民越来越多。
就连夜蜂也逐渐陷入颓势。
先前过于猛烈地打出太多无效攻击,夜蜂没有很好的分配体力。
情况愈发不妙了。
“力量——抱摔!!!!!!!!”
因失血而出现目眩的夜蜂被咆哮的玛蒂尔达抓住破绽一把扛上了肩。
此刻夜蜂感到了失重,但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然后是模糊的血色目光里,逐渐上下颠倒的街道——
玛蒂尔达助跑三步,然后是巨响,整个世界都要倾倒,随后夜蜂感到了仿佛内脏都要被砸成浆糊的冲击感与从后背开始传遍全身的剧痛感!
碎石尘土飞扬起来,地面崩裂开来,巨大的裂痕甚至爬过街道,撕裂了两旁的房屋。玛蒂尔达抱以直接终结战斗的心态,使出了这一记沉重的助跑式力量抱摔。
雨水冲刷掉覆盖夜蜂面庞的血迹和沙土,夜蜂仰面朝天躺在潮湿的街心,枕着已然粉碎的地面,咳出一口鲜血。
“你打了半天也是白费劲,我可一点也不痛。”
玛蒂尔达站了起来,雨水淋湿了她华美的衣装。夜蜂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伤到的玛蒂尔达的衣服和卷发,此刻轻轻的细雨却将它们打湿了。
“直接告诉你吧,无论是打击,电击,火烧,还是其他什么魔法攻击,对我来说统统没有意义。我的【战车】无论是力量还是防御能力,都远胜于你!”
夜蜂仰天躺平,呼吸急促,身体不听使唤,难以起身。
在刚刚的战斗中,她和玛蒂尔达里里外外斗穿了这条街道,连领主宅邸都被打塌了一半。
但即使使出浑身解数,不断进攻,夜蜂也仍然无法突破玛蒂尔达身上那层神秘的防护。
夜蜂不断承受着对方的攻击,身体接近极限……直到吃下这沉重的抱摔,夜蜂也只能算是勉勉强强没有失去意识。
倒塌的院子外墙,碎石与外墙种植的杂乱荆棘混在一起,玛蒂尔达走上前,抽出一根锋利无比的荆棘条。
她把荆棘缠绕在左手上,再走向夜蜂。名为【战车】的神秘防护让她自己的手没有受到荆棘的伤害。
再度靠近仰天躺平的夜蜂,玛蒂尔达跨开双腿站在夜蜂的腰部上方俯视着夜蜂。
随后玛蒂尔达脸上那猎奇又邪恶的笑容让夜蜂不寒而栗——
“你把身体变成铁的那个能力让我很好奇……你的眼睛也能变成铁吗!!!”
玛蒂尔达猛地蹲坐下来骑住夜蜂的腰,右手掐住夜蜂脖颈,然后举起荆条缠绕的左手,一把抹向夜蜂的双眼!
“你把身体变成铁的话运动能力就会下降对吧!想要自如活动的时候你就得解除变化!”
夜蜂咆哮着挣扎起来!拼了命控制着已经乏力的双手,使劲抓住玛蒂尔达的左腕,阻止她满手狰狞的荆棘靠近自己的脸和眼睛!
双脚不断踩踏地面,耗尽全身力量撑起腰也挣不开磐石般的玛蒂尔达。
精疲力尽的双手也逐渐无法抓紧玛蒂尔达被雨淋湿的手腕,夜蜂狠下心,直接抓在了玛蒂尔达缠绕荆棘的手掌!
夜蜂的双手只感到一阵钻心剧痛,手掌手指一时间涌出鲜血,但还是难以阻止那仿佛巨山下压的力量,荆棘离自己的眼睛已经越来越近……
夜蜂闭紧双眼,上下摆动头部不断挣扎,她已然决定用额头或脸颊做为双眼的替罪羊——硬接下这骇人的荆棘。
但这是假动作!荆棘靠近的一瞬间,夜蜂瞬间变化出陆行鲨的尖牙巨口,狠狠咬碎玛蒂尔达手中荆棘!尽管仍没能咬伤玛蒂尔达的手,还是吓得她猛地骂了一句“草”同时抽回了手。
“呸!”
仰面朝天的夜蜂面对着玛蒂尔达,用力吐掉口中棘刺。
荆棘的碎片被喷到玛蒂尔达的脸上,尽管并不能刺伤她,但却被夜蜂的唾液混合,粘在她的脸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难对付?”
夜蜂尽管躺平在地,但仍在进行嘲讽。
“可能你以前打谁都是秒杀,所以遇到我让你难以接受对吧?”
“你这光额头还在嘴硬什么?!”
“被你麻醉的镇民就像在看歌剧一样在围观呢……既然这样,你觉不觉得,我先挨打再把你反杀,这样的剧,更能让观众欢呼沸腾?”
“还在顽抗!那我就把你……”
玛蒂尔达一把抹干净自己的脸,握紧拳头展开新一轮猛攻!
一阵重拳、肘子雨狠狠落在夜蜂全身!
夜蜂深吸一口气憋住,决定把伤害全部扛下!
坚岩猛击钢铁的声音响彻城镇!夜蜂咬牙硬抗着攻击,钝重打击的震撼感贯穿夜蜂身躯,她身后的地面裂痕越来越狰狞。
可是为什么总感觉,玛蒂尔达的力量好像变弱了一点?
忽然,玛蒂尔达完全停止了进攻。
有个披头散发淋着雨的女人身影,就蹲在不远的一旁。
夜蜂嘴角涌出鲜血,但模糊的视线中,她也能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梅里的母亲。
或许是刚刚两人从室内打到室外,沿路破坏建筑物的战斗余波弄坏了关押她的牢笼,让她逃了出来。
“摘花,黑色的小花,摘不完的花,嘿嘿嘿……”
夜蜂知道那可怜的女人会间歇性发疯,此时此刻她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清醒的样子。
只见那女人蹲在附近的路边,对着什么也没有的空气,一边傻笑着一边对着地面做出摘花一般的姿态。
她的行为,让围观着的镇民们也开始交头接耳……
“领主身边……黑色小花……”
“好像真的有啊……有一点点模糊……看不太清楚……”
“我看得很清楚……好漂亮啊……”
“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到啊……”
“好像只有她开派对的时候看到……朦朦胧胧的黑色小花……”
什么?那些镇民都在嘀嘀咕咕什么?
夜蜂听不清楚。
既然对方在不知所谓的发呆,那我就这么趁机躺平恢复一下体力……
但夜蜂万万没想到——玛蒂尔达见此情景,竟然丢下尚有意识的自己不继续补刀,而是转头就冲向了梅里的母亲!
“你这疯女人,既然这么想死,我就先成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