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
躺在干燥的室内草堆上,她用力伸着懒腰,感觉自己内心轻松了太多,可是浑身上下却像灌了铅。
尽管已经退烧,堵塞的鼻子和沉重的脑袋仍让她一时半会起不来。
镇民们撬开玛蒂尔达的仓库,分配着她巧取豪夺来的食物等生存物资。
装着粮食等生存物资的几个大地窖里,尽管有佣人定期更换能够制冷保鲜的冷暖石,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一些过剩的食物出现腐烂。
腐烂程度很高的食物会被做成农田肥料,自然也不会浪费掉。
玛蒂尔达•织影和瑞森诺芙•萤焰都已经死了,赫瑞塔•哗风和残余的卫兵都被关进了监狱,这片领地已经没有了领主。
玛蒂尔达没有继承人,这个城镇今后如何,为此小诗吟操劳了一夜。
即便经历了种种,这次战斗若是传出去,在他人眼中,恐怕会被认为是领主间的私斗,导致其中一方死亡。
如果诗吟氏族直接吞并领地,想必不仅女王不会允许,其他领主也会议论纷纷——若是领主之间能够这样随意、擅自地发起私斗,以此互相吞并领地的话,恐怕整个国家都要大乱了吧。
因此小诗吟想到了一个办法,她几乎熬到凌晨才睡,连夜起草两封书信……
昨夜,小诗吟在领主宅邸搜刮疗伤解毒的药品等必要物资,顺便去玛蒂尔达那落满灰尘几乎从来没进去过的藏书室里找到并查阅了织影氏族的族谱。
她发现:在玛蒂尔达曾祖母辈,曾有亲属在边境当了个小官,她的后代如今并不得势,似乎只是个小小的骑士。尽管看似和玛蒂尔达关系已经很远,但也对这块失去领主的土地拥有弱宣称。
因此小诗吟做出这样的决定——上报女王称玛蒂尔达死于洪灾意外,可将边境的织影氏接来继承领地。
而第二封书信,则用【节制】里面自己带来的魔法火漆进行封印加密,寄给诗吟自己的母亲。
小诗吟通知自己的母亲,可以与没有管理领地经验的织影氏进行合作,由诗吟氏族为其上任提供支持与帮助,辅助执政。实则将部下派遣到此处,将其控制,逐渐把实权掌握到诗吟氏族手中,最终由诗吟氏族获得实际的管理权。
正好玛蒂尔达养了一批能送信的“高帆女神翼龙”。
这种翼龙身形小巧,抱在怀里也不会感到沉重——用梅里的方式来形容就是“看起来和大狗一般体型,但抱在人身上却感觉轻得像只猫”。
它的头顶高耸着无法收拢的夸张的帆,巨大的头帆能够令其在空中做出复杂的机动。
传说这种翼龙是慈悲女神阿什利的信使,因此被人们称为女神翼龙。
它们弯厚而钝的嘴适合吃种子与浆果,这种温顺的素食性翼龙也被王都的人们驯养来送信。只要给它们戴上用魔法刻制的脖环,它们就能按照指令飞往相应地点。
小诗吟正好能够把这些翼龙用起来,在天亮后放飞,充当信使。
现在,小诗吟要好好的搜刮一下萤焰的钟楼,把她剩下来的书籍、文献,尤其是野生植物图鉴之类的,全部丢进【节制】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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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流淌的河水,没了沿岸的【赞美之心】,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洁净。
给战损的房屋、街道进行重建工作的人民,尽管同样在劳动,但此时她们都很开心。在压迫中多年的夹缝求生,或许就是为了迎接解放的今日,人民安居乐业的今日。
河流上游,是玛蒂尔达敲骨吸髓从农民手里获得的田,如今里面的【赞美之心】已经被烧毁。而下游则是决堤淹毁的田,等水退去以后需要重建。
在城市边缘的草地上,夜蜂牵来了两只高大的战鸟。
夜蜂和阿古西奈受的多是跌打损伤,在魔药和治疗法阵的效果下恢复得很快。
薇姐的手臂接受治疗后有了些许好转,恢复了些许知觉,现在她的右臂包裹着布条做为绷带。小诗吟叮嘱她恢复之前这条胳膊绝对不能剧烈活动。
如今薇姐坐在草地上,一边沐浴上午的暖阳,一边口头教授夜蜂和阿古西奈如何驾驭战鸟。
在镇子外淋了大半天雨的战鸟看起来没有健康问题,毕竟在野外,它们的巢穴本来就是露天的。
螳螂修女玛拉卡娜独自在中心广场的慈悲女神像前祈祷完毕后,前往达丽娅阿姨的家,达丽娅阿姨整理出了一片地方,让战斗的英雄们休息。
修女玛拉卡娜来到休息处,刚刚找到小诗吟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原来小诗吟把身子都塞到了她的斗篷——【节制】里面,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呼呼大睡。
或许是连日的操劳、挨饿受冻让领主出身的她太疲惫了,也或许是家传的奇迹失而复得,让她很想这样跟她的斗篷“亲密接触”一下。
修女坐在一旁静静等待小诗吟自然醒,她似乎要和小诗吟单独谈些什么。
战斗过后的城镇百废待兴。
就连小诗吟都不急着继续启程。
夜蜂等人战斗而受伤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薇姐的手臂恐怕更是不会很快完全康复,也需要一点点时间,简单培训一下其他人驾驭战鸟。
再加上昨日夜蜂在战斗中使用过高空坠击与飞行,诸多原因之下,小诗吟也决定在这里休整一日,隔日清晨再出发,因此她此时睡得特别安稳。
她也看出薇姐和夜蜂对城里的家人们的担心,但小诗吟早就与她们沟通完毕了:如果拖着疲惫、伤痛到顶点的身体强行继续前进,遇到危险时无力应战,出了意外,对城里等待我们归来的家人们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这番话让急于启程的人们静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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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贫民窟尽头,是年久失修的落魄墓园。
在一座简易的墓碑前,一对母女轻轻放下一小叠粮食。
“永冬,你女儿长大了,来看看吧。”
梅里的母亲从兜里拿出一叠纸,那是她从搜刮了领主宅邸的乡民们那里要来的。上面是她和小梅里轮流用木炭画满了的金元宝,还有衣服、小车、小屋子之类的东西。
小梅里熟练运用着父亲曾教给她的钻木取火,准备好了冒烟的干草堆。
“小雪她很勇敢,简直和你一模一样……今后我们会竭尽全力,勇敢面对人生。”
火舌悄悄舔上干草堆,一张张纸轻轻飘进了火中。
“小雪,现在你想哭吗。”
“昨晚就已经哭够了。”
“你是在夜蜂家里做家务吗,这个雇主我感觉挺不错的,是份正经工作。”
梅里没有回答,只低着头往里一张张地添纸。
……
“你们祭祀逝者不放杯酒吗?”
达丽娅阿姨从后面的树丛走出,她手里捧着花朵,也要来看望她心中的英雄。
“酒?我爸是……”
“滴酒不沾的。”
母女两人异口同声,她们凝视着火堆,赤红的火焰中映照着一家人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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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镇外围空地。
“在战斗时我曾试图把双臂变成螳螂人的锯齿状双臂,用来控制住玛蒂尔达……但我没有成功。现在我能够确定【世界】模仿不了有智慧的异族人了。”
夜蜂没活动多久就感到浑身僵硬,魔药能治愈伤势,但无法完全驱散疲惫。
“对了薇姐,妈妈有没有跟你讲过,如果奇迹被破坏了,会怎样。”
夜蜂干脆躺平到薇姐身边,闭目养神,同时她想到了已经被自己破坏,或者说杀死的【力量】与【战车】。
薇姐也躺倒下来,只留阿古西奈一个人在跟战鸟玩。
“妈妈倒是没告诉过我。但是我先前闲聊的时候有听小诗吟说过,被破坏的奇迹,会在一段时间后,随机在一个物品或生物身上重生。但具体多久也是不一定的……可能一小时之后,或者一年之后……”
“这样啊……”
薇姐也看着晴朗的天空,没有说话,两人沉默半晌。
“夜蜂,你看起来心不在焉。”
“是啊,薇姐。虽然打败了玛蒂尔达,解救了镇民,可是我感到了空虚……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拼命攒着零花钱想买想要的玩具或者好吃的东西,结果真的完成目标,买到以后,心里却感觉空落落的……”
“那恐怕不是你空虚的原因。”
“薇姐……”
“瑞雪……梅里她会留下来陪她的母亲吗?还是说她会跟着我们一起继续踏上旅途?她是怎么决定的,夜蜂你有问过她吗?”
薇姐直戳了当,一语点破。
“我不敢问。”
夜蜂背过脸去,不敢看薇姐。
夜蜂不敢开口问,也不敢面对梅里。
她很害怕、担忧,起初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害怕或者担忧什么……是担心自己的询问会影响梅里的选择,担心梅里因为自己而动摇?
不,夜蜂心里清楚,自己更害怕的是梅里选择留下,自此分道扬镳不再继续同行。
但夜蜂转而想到孤儿院里的妈妈和妹妹们,马上又深陷自责……自己怎能这样自私!自己为了拯救家人而踏上征途,此刻难道还有脸阻止别人与家人团聚吗?
……
浑浑噩噩间夜蜂也忘记了和薇姐的对话是如何结束,转眼之间就是第二天启程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