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夜蜂勉强控制住风暴的力度,仅仅破坏木屋型神龛,并没有轰塌暗夜中庭。
木屋炸裂,大量碎木片如同天女散花,屋前的伊莎贝拉也应声被炸飞。
与上半座房屋一起被夜蜂释放的风暴牛龙卷削飞的,还有名为【血心】的……其中一大坨肉块。
那东西是生物吗!?

被卷上天的肉块疑似是脑袋——那是一块带有眼睛的突出部分。
但这个脑袋甚至没有落地,半空中就从脖颈的破口里伸出许多……不知是血管还是肌肉纤维的东西,迅速连上了脑袋,然后拖吊着脑袋拼回了脖颈上。
“血心!救我啊!!!”
在伊莎贝拉呼唤下,那团肉块迅速生长出,或者应该说“弹出”一根,仿佛由许多头发拧成的触手,稳稳接住被小型风暴卷飞的伊莎贝拉。
而就在血心的脑袋拼回身体的一瞬,潜行的月刃侧身翻上神龛木屋的高架平台。
就在刚刚伊莎贝拉分心的一刻,长期锻炼攀爬的月刃立刻悬吊到神龛木屋所在的高架平台下,暂时脱离了敌人视野。
在夜蜂卷飞木屋顶的那一刻,第二个敌人彻底暴露在了暗夜中庭的冷篝火光之中,暴露在夜蜂和月刃眼中!
在伊莎贝拉眼中是貌美女子,在夜蜂与月刃眼中却是不可名状的妖魔,这怪异的生物名为【血心】。
眼看着那生物断裂的部分飞回身体拼好,月刃一时间不确定这个生物哪里是脑袋……
那就把有眼睛的那部分打烂!手中的铁锤狠狠落下——
铁锤砸入肉泥的手感很是怪异,月刃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月刃慌忙跳出木屋残骸,她身后紧跟着的血心,那形体不明的生物就像是愤怒了一般,变得愈发怪诞而狰狞,它仿佛在蚕食人的精神,常人如果盯着看那黑影太久恐怕就会陷入疯狂!
月刃从木台阶上纵身跃下,那妖怪的双眼忽然发射出两股锐利血流,就像水刀一样,一边切割着岩石地表,一边划向月刃!
“距离……三步、两步、一步……起跳!”
血流水刀在击中月刃的瞬间被弹开——月刃很善于运用利用起跳时的凌空下坠瞬间来规避攻击。
月刃落地翻滚起身的同时慌忙甩掉溅上了那生物血液的衣物,因为她不敢确定对方的血液有没有毒,时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快撤退!我们杀不死它!”
月刃大喊着要夜蜂准备一起逃离……
忽然月刃感到一阵窒息,她的长发也不知不觉沾染上了对方的血液。
此刻自己的一头黑发竟然如同巨蛇缠身,绞住自己的咽喉!
月刃当机立断,抽出腰间的短刀割断了自己的马尾辫,将其扯离脖颈,投入冷篝火之中。
随着割下的头发被焚烧殆尽,身边又添一股寒意……
领主的女儿米蕾•原野突然换成短发,难道也是这个原因吗?
“沾到它的血液的器官,就会被它控制!我们不能和它近战!”
狂奔的月刃大吼出敌人的能力,同时吹响了一声穿透整个中庭的尖锐哨音。
夜蜂的精神力此时也已经严重下滑。
“情况确实太危险了,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夜蜂紧紧捂住双耳,似乎在逃避什么噪音一般那,她也决定撤退……
就连夜蜂也感到理性已经有一点压抑不住恐惧……
随着恐惧的提升,精神力在飞速下降,远处的血心的外型,在夜蜂眼中也愈发诡异。
此时此刻那飘舞着黑色长发的肉泥,已经摆动着杂乱无章排布的无数手脚和肉块追了过来!
“【世界】!再帮我一次!”
夜蜂的精神状态现在可以说差到极点,沉重的脑袋与轰鸣的双耳让她完全无法集中精神。此时腹部传来仿佛从前腹穿到后腰的闷痛……今天她不该出来战斗的。
生死关头这也只能先忍着!
“【世界】!你必须听我的!!!”
头上再次长出风暴牛的角,第二发更小的龙卷应声飞出,将那释放着远古恐惧的怪异敌人瞬间卷成千疮百孔的碎肉!
但满地的肉片蠕动着,爬、跳回残余的身体——其中最大的一块,它们再度融合起来变回原本的样子,蠕行而来并沿途吞噬、融合着昏倒在地的剩余教徒们的肉体!
仿佛烂泥泡爆裂的声音紧跟在两人身后,即使以理性极高著称的月刃也知道此刻绝对不要回头看,只能拼命跟着夜蜂一起在地道与溶洞间逃窜!
昏暗的洞窟,向后不断远去的洞壁,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回荡的脚步声紧跟着烂泥般的拖行声——
身后那东西大概是啃噬了教徒肉身,爬入了出口,来寻找那两个可怜的逃亡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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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视野周围是黑色血丝,双眼中都被覆盖一层惨白。
迷宫般的地下,夜蜂与月刃找不到出口。
她们两人已经双双察觉到——长期盯着那个生物会迅速降低自己的理智。
强烈的眩晕感让人很想闭上眼睛,耳边又好像有亘古旧辈的苍老嗓音在溶洞间空灵回荡,愤怒地控诉着她们侵略了自己的家园。
“月刃!你看到听到了吗?那些生物!那些人!他们说我们是强盗……是侵略者……”
“那一定是幻觉!别去理会他们!”
“我感觉自己已经被它们咬了!它们就扒在我背上!我要迎战!”
“你背上什么也没有!夜蜂!冷静一点!”
夜蜂的幻觉愈发清晰,伴随身边的影妖也愈发清晰!
在这地下仿佛有许许多多用铁链牵着猛兽的土著人,交错的冷火光,婆娑的人影,他们不怀好意,好像在咒骂着眼前的入侵者。
夜蜂想要捂住耳朵,也想要捂住小腹,她只能忍受着双耳的鸣响与腹部的痛楚……她不敢告诉自己那些幻觉存在,她在内心一再否定它们,否则真的会陷入其中。
晃动的视野,紊乱的呼吸,呼出的白雾,奔跑的脚步……
道路两侧蓝白色的冷篝火不断向后远去,前面拦在路中央的黑影猛兽与身后飘舞着的黑影住民纷纷随着两人的脚步而化作游离的黑影碎片——它们散开又聚拢,始终和你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在观察着你。
是猎手在等待猎物疲惫吗?随时准备好在猎物劳累时扑上来分而食之吗?夜蜂逐渐开始分不清哪些是幻觉,哪些是真实的敌人了!
“我干掉一个!”
夜蜂奔跑间用力挥出一记“晾衣绳”,打散了前方越来越靠近的,若隐若现的,佝偻着背的黑色猛兽。
“又来了!它们过来了!”
“夜蜂冷静一点!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两人跑过拐角处,狭窄寒冷的地道豁然开朗,那是个大溶洞。
上方是广阔的空间,身旁的道路沿着岩壁蜿蜒曲折,下面就是漆黑的深潭,一股从天而降的水流像个小瀑布,落入深潭溅起水花。
地下暗河哗哗作响,从看不见的地方汇入潭水,又流向看不见的地方。
“躲到上面去,岩壁上面好像有个平台。”
月刃忍住眩晕,一眼望见溶洞高处有个天然的小平台。
因为【彩虹倒吊】这个能力的缘故,月刃不仅特意锻炼过自己的攀爬能力,也对寻找攀爬路线与高台特别敏感。
“躲吧……我真的有点不太舒服……”
夜蜂捂住腹部,脸色惨白。
月刃此时明白了……
“你竟然以这个身体状态出来战斗……”
“别说了……快爬上去吧……”
夜蜂粗重地吞咽着溶洞里阴冷潮湿的空气,开始向上攀岩……
“这里也有敌人!”
夜蜂用力踢开脚边的空气,就好像将一名缠住她腿部的敌人踢下岩壁。她跟着月刃,奋力攀上岩壁来到平台,又立刻握拳做出迎战状。
“冷静点夜蜂,这里没有敌人!吃吃这个吧!”
气喘吁吁准备应战的夜蜂忽然被月刃塞了什么东西到嘴里,随后一阵让人冷静的甜味在口中蔓延开。
“每个人对精神干扰的抗性不同,理智恢复速度也不同,我精神的自然回复速度应该比你快……”
随着甜味在口中扩散,夜蜂也逐渐冷静,拳头也逐渐放下……虽然她眼中还有影妖的残像,但至少现在它们不会咬人了。
夜蜂此时回忆起,以前干活干累了的时候,妈妈曾经说过吃些甜食能让人缓解头晕和幻觉。
“糖真是好东西,早知道在城里多买点。”
夜蜂想起昨天在做料理时被阿古西奈用掉的糖,看来这些甜食应该多存,关键时刻可以提升理智来逃避影妖……
“等等,月刃,你是从哪弄到的糖……”
“ 这个岩壁上的平台就有天然的糖啊。”
这个平台是鼩雀的巢穴。
鼩雀其实也具有社会性,族群成员会将搜集来的菌类统一堆放,用来培育另一种——以其他菌类为食的黏菌,然后再以它们培养的黏菌产生的,含糖的分泌物为食。
它们有外出觅食的岗位,有在家培菌的岗位,它们会把食物分给族群里的幼体,或者已经无法敏捷攀岩的老年同类——它们是真正的地底社会的原住民,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如今两人正躲藏在高高的洞壁上的一个平台——鼩雀们的半开放式“培菌室”里。
“这些糖可以用,黏菌很干净的,它们自己会把脏东西统一排斥出去。”
月刃说着就大舔了几口黏菌糖。
尽管持有能够变化野兽的奇迹,精神力十分衰弱的夜蜂一时半会对这种,舔食动物吃过的东西的行为,感到浑身鸡皮疙瘩,但她还是跟着月刃又舔了几口黏菌糖。
“我们在这躲不了多久,伊莎贝拉有侦查类的能力。”
“能躲一秒是一秒吧,尽快回复一下体力和理智……”
这个平台上的鼩雀已经被两人吓跑,留下了各式各样的菌类。
吃过黏菌糖的月刃打算去其中再翻找一下有没有能够帮助夜蜂腹部止痛的菌类,但夜蜂表示不需要。
夜蜂口中凭空在吞咽什么,随后感觉腹部疼痛有所缓解。她把自己的唾液变化成了能够止痛致幻的【赞美之心】汁液,但夜蜂不敢变化太多,她知道:自己如果贪图一时止疼而咽下去太多这种降低理智的东西,可能真的会陷入疯狂。
“现在那个怪物把那些被控制的教徒都吃了,我们也没必要顾虑什么救不救人了,只需要……”
夜蜂说出这番话时,能够看出来月刃有一点难过,她想要寻找的海德婆婆恐怕也早已经不在了……
月刃也马上改变了话题。
“罢了,如果这个怪物跑到地面去的话一定会在庆典上造成巨大的伤亡。我们还是想想如何把它阻挡在地下吧,或者至少撑到援兵赶到。”
“援兵……”
“我让‘彩虹’在中庭外待命,刚刚的哨音就是命令它跑出去求援……去飞龙旅馆向诗吟领主求援。”
“阻拦……撑到……我想这些问题恐怕更让人难办。”
夜蜂已经看见在下方洞穴的拐角处,沿途的金属火盆里跃动的冷篝火映照出的怪物影子映上洞壁,随着脚步而逐渐平移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