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梦境继续。
那大概是莉莉安八九岁的时候,她们被妈妈带着,前去雪山那边,与异族人进行贸易。
大人竟然破例带上了莉莉安,她好高兴。
或许是因为姐姐的请求?
总之就是带上了,莉莉安可以和姐姐一起去雪山那边玩了!
戈壁里长大的两人那时候几乎是第一次见到花海烂漫的雪山山麓,还有山上绵延不绝的针叶林。
可是两个孩子在自由活动时却玩得太过火,跑进了森林深处。
大人曾说,这座被神所遗弃的雪山深处,有【恶魔】盘踞。
戈壁来的孩子嘻嘻哈哈踏着青草,穿行在树林,追逐着昆虫,她们不以为意,直到夜幕降临,她们迷失在森林之中……
有的城里人说,恶魔根本不存在。
可当地人绘声绘色的讲述却让我们质疑何为真实。
如果有一天,你也亲眼目睹……
如果有一天,噩梦走进现实……
你是否相信?
莉莉安至今不知道,那天晚上,在夜幕之中追逐她们的,那个沉重喘息着的巨影究竟是什么生物。
地震般的沉重脚步,仿佛每一步都能拔山倒树。高大到仿佛顶破天际的大恶魔就在石缝外面咆哮着,而那极度拥挤狭窄的石缝里,勉强挤进来的两个孩子绝望地蜷缩成一团。
大恶魔走路带起的风就好似凛冽暴风雪,姐姐的一条腿已经像冰一样凉,彻底失去了知觉。莉莉安更是被吓得不断地哭嚎。随着那大恶魔地动山摇的咆哮,石缝外不断涌入刺骨的寒冷……
那简直是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的寒气。实在是太冷了,春天根本不该这么寒冷!被冻到极点的人反而会感到浑身燥热,她们不知所措地想要往石缝深处挤,想要尽量远离那涌入寒气的石缝口!
第二天她们被大人找到时,莉莉安睁开恐惧的双眼时,已经和姐姐天人永隔。
姐姐抱着莉莉安,用自己的身体阻挡着恶魔的寒气。
她还记得,姐姐个子也小小的,留着齐耳短发,戴着眼镜……那是她见到的最后一面。
……
自从姐姐去世以后,不知道是妈妈还是谁起的头,管家、仆从们开始称呼莉莉安为“大小姐”。
那些大人开始围着莉莉安转,仿佛这个替补终于派上用场。
无论是教育还是衣食住行,资源都开始向莉莉安靠拢。
“我不是替代品!”
怒不可遏的小小拳头握紧,随后又无力地松开,莉莉安好想哭,但她流不出眼泪。
“替代……”
她缓缓睁眼。
旁边是面带着酒气,熟睡的小诗吟。
侧身凝视着小诗吟的睡颜,那和姐姐十分相似的,毫无防备的睡颜,莉莉安大着胆子轻轻伸出自己的手,缓缓靠近小诗吟的面庞,可她停下了,她不敢真的触碰下去。
越是想要靠近她,越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勇气,可越是踌躇,就越是有一种奇怪的躁动感在撩拨心尖,内心里的怪异欲望愈发浮现……
自己想要拥有她!把她变成属于我的东西!
如果旁边那些人在这个时候醒来的话就完蛋了吧。
目光被牢牢吸引在小诗吟的睡颜,越来越无法冷静的莉莉安小心翼翼地用力把布偶抱在胸前,就像是企图躲在小小隐蔽物之后,隐藏自己行踪的鬼鬼祟祟的小动物。
诗吟姐……她对酒的抵抗很弱!她睡得很死!她不会发现的!!!
她太像姐姐,可又有所不同。
这种异样的背德感让莉莉安心跳加速,但此时此刻箭已上弦……只能冒着风险强行继续沉浸于自己的深邃幻想。
这是一种怎样的怪异感情呢,难道也是一种嫉妒,嫉妒到渴望把她纳为自己所有吗?
小诗吟她真的好像姐姐……她也和姐姐一样,她们就像自由的飞鸟,穿梭在广袤天地。而我莉莉安却只是一只被剪去飞羽的笼中宠物,只能眺望你们。
可如果是这样的我,能够把那样的你……牢牢掌握到掌心里,恐怕我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感!
她看着小诗吟的睡颜,幻想愈发深邃而黑暗——
我不敢奢求与你共同翱翔,但至少如果你能够来到我的囚牢,赐予我陪伴的话……莉莉安脑内霎时一片空白。
然后她幻想之中,飞鸟击于雪山之巅,雪崩飞驰而下,摧毁了途经的一切……
内心的雪崩这般匆匆结束,世界已经清净,莉莉安心有不甘,但无可奈何。她悄悄落下一颗泪珠,像受伤的小动物一般蜷缩成一团。
午后的房间里还是一样的安静,还是只有她们熟睡的呼吸声,与莉莉安虚弱的呼吸声。
“我真是个……人渣……”
浑浑噩噩间,不争气的眼皮再次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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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回到了梦中呢……
回到那个有【恶魔】盘踞的梦中。
莉莉安绝望地奔跑在雪山山道,巨大的灰色身影紧随其后,咚咚咚的脚步声频率缓慢却跨着极大的步伐,恶魔跟上来了!
雪山寒夜,冷风如刀,迎面割过莉莉安的脸庞,几乎让她窒息,她已经跑不动了。那个熟悉的地洞又一次出现在前方,她别无选择。
可是这一次,钻过那狭窄的入口,后面却是一片花田。
“好香……”
噩梦逐渐退去,眼前的景象趋于平静。
“姐姐……?”
缓缓睁眼,莉莉安又看见了熟悉又陌生的容貌。
当然不是自己的姐姐,而是小诗吟。
“我看你在睡梦中呼吸急促,眼球快速活动,所以推测你做噩梦了。”
小诗吟轻轻盖住自己手中散发异香的一小瓶魔药。
“闻了这个以后舒服多了吧。”
虽然已经不是当年时光,但却在同一个小屋里,从噩梦中逃离时,又看见了她。姐姐和小诗吟的形象重合在一起,莉莉安揉了揉眼睛,面前的人真的不是姐姐。
夕阳透过被钉住的窗缝撒入室内,不知不觉已经傍晚了。
“谢谢你从噩梦里解救我。”
想起自己刚刚对小诗吟做过的事,莉莉安内心一阵愧疚。毕竟每次做完这种事她都会感觉自己看穿了宇宙真理。
“我也应该感谢你,莉莉安,为我们提供食物与庇护所。”
小诗吟回以同样的答谢,她镇重又端庄。
莉莉安的视线无法从小诗吟身上移开,这种感觉,这种气质,实在太像姐姐……
“糟了,不小心睡过头了!新的战鸟我们都还没有去买!”
慌忙醒来的阿古西奈破坏了气氛,她胡乱爬下躺椅跑到窗边,透过用木板钉住的窗户缝隙,看见外面马上要落下的夕阳。
“这条母鱼人真烦啊……”
莉莉安的心里浮现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