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桌面上扣着的牌是布,最后弃掉的那张牌是剪刀!我已看透!”
“即使你们能够看穿我面前的牌,你们终究是输给了我的临场应变能力。你提出用卡牌来进行这次赌局,却反过来被我利用了。”
大喘几口气,逐渐恢复力气的莉莉安直接伸手翻开了一言不发的小诗吟面前的那张牌。
凝滞的时间被击破,整个世界都回到了这令人窒息的赌桌边。
“诶?”
小诗吟面前,被莉莉安翻开的那张牌上,赫然显现的,正是莉莉安最讨厌的“剪刀”。
小诗吟出了剪刀。
莉莉安只感到眼前一黑,整个身体都几乎僵硬,她干呕一声,无法克制地弯下腰,捂住了心口……
还是阿古西奈站起身,帮她翻开了扣在她面前的那张“布”牌。
“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夜蜂“刷”地站起身,挽起袖子准备近距离阔剑踢,但被小诗吟挥手拦住了。
“已经没必要了,夜蜂。”
桌板对面的莉莉安,眼神彻底涣散。
她整个人已经如同断了线的木偶。
她知道自己体力很差——在民风彪悍的沃城里不会打架要如何才能生存,只能仰仗着姐姐给她的【魔术师】,把所有的敌人拉入自己的赌局,再靠谋略击败她们。
但自己引以为傲的赌局被正面击溃,巨大的打击让她心如死灰。
“虽然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听得进去,不过我还是告诉你一下吧。”
小诗吟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一边检查着阿古西奈身上有没有受伤,一边如同自言自语般开始了复盘:
“我抽牌时把‘布’牌掉出来,确实是故意的。”
“假设我掉出来的‘布’牌是A,抽的那张牌是B,另一张是C的话。那时候在你的眼里的ABC牌,我想应该分别是布、剪刀、石头吧?”
“而后,你发现了我只弃了一张牌,察觉到我想等你‘确认’再换牌之后,这时你觉得ABC分别是布、石头、剪刀。你觉得我想把剪刀藏在手里用来翻盘。”
“然而这本身就是我故意用多余的动作误导你的结果。所以实际上你一开始猜的反而是对的,ABC牌真正的顺序的确是布、剪刀、石头。”
“因为我觉得你莉莉安,不会愿意相信——我会做出藏石头这张牌来换牌这种无聊的事情。”
毕竟最开始是莉莉安自己提出要双方分别丢掉没用剪刀和石头,而小诗吟拒绝了,这个细节也误导了莉莉安,让她以为石头这张牌对小诗吟有意义。
那么莉莉安猜反了BC两张牌,会导致什么后果呢——
在小诗吟的计算里,莉莉安应该会逼迫她先出牌,而小诗吟则会假装吃瘪一样舍弃C牌——舍弃这张,莉莉安以为是剪刀,但实际是石头的C牌;并留下桌上的那张经过AB洗牌后拿出的未知牌。
在莉莉安视角里这张是布,但实际是剪刀,因此莉莉安为了达成三连平局的胜利条件,就会出布。
直到这里都还在小诗吟的计划范围内。那么只要逆推,为了获胜,小诗吟实际上放在桌上的就应该是剪刀,她弃掉的第一张牌实际上是布。
“但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缺乏应变能力的不足,也很敬佩你这么小一个孩子竟然拥有如此应急能力。”
“一开始听到你把牌剖成前后两张时,我那时候真的怕了。”
“因为一旦你用了剖牌,实际上你就已经掌握了必胜法,因为你拥有了换牌和后手出牌的能力。”
“可惜你没有采用最优解,就像我一样。”
“你一直在怀疑夜蜂能够看穿你要出的牌,对吧?”
“然而我们没有那种能力,我根本不知道你会出什么牌,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你看见我那些多余的操作以后,肯定会胡思乱想。”
“如果我真的神通广大到能够知道你要出什么牌,我还用得着大费周章换牌、藏牌吗?”
“你家是商人不是执政者,可能没有人教过你,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妙计,说白了都是揣测对手性格罢了。”
“因为赌局对你很重要,因为你觉得自己绝对不能输,所以会变得非常多疑。”
“我做了一些多余的动作,也只是为了让你以为我有在布置一个陷阱,让你相信我藏起来的最后那张牌一定有用。”
“我想让你一直怀疑我到底,就是因为你一定把别人想象得太精于算计了。”
“至于这个最优解,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再稍微思考一会,复盘一下的话,也很快能就够想到了——我们两个人各自的最优解。”
阿古西奈跑到小梅里那边接过小诗吟的斗篷,将它披回小诗吟身上。
“再见。”
小诗吟重新披好斗篷,最后留下一句再见。而就在同一时间,马戏团今日的表演迎来落幕。
在无数观众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小诗吟领着她的队伍,率先离席。
●●●●●●
马戏团已经散场。
空旷的观众席上只剩下了失魂落魄的莉莉安一人。
她还坐在原地。
“你就这样放弃了?”
来到观众席前找到莉莉安的人,正是先前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那位面具魔术师。
“这点水平可当不上大绿洲商会的下一任会长。”
此刻她摘下了面具。
“也配不上裂日氏族长女之名。”
她正是大绿洲商会的会长,裂日氏族家主,莉莉安的母亲本人。
“真烦啊。”
莉莉安沙哑的喉咙里只说出这些。
面具魔术师不屑地“哧”了一声后就独自离去,消失在了幕布后。
场内的照明也随之全部熄灭。
明明是烈日的正午时分,厚重的帐篷之下,空旷的马戏团内一片黑暗,一片死寂,仿佛莉莉安独自一人被投入了深不见底的黑夜。
唯一一束细细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落在莉莉安手边,就好像太阳在用自己的手,试图温暖一下莉莉安冰冷的小手。
莉莉安感觉僵硬的手能够活动了,她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角面包。
那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从诗吟姐那里赢来的面包,自己还偷偷留下了一小角没有吃掉。
其实我不缺那点食物,只是收到别人送的东西就会莫名开心,即使是赌博赢来的东西也可以欺骗自己,让自己觉得还有人在爱自己……
将早已干硬的面包塞入口中,莉莉安顿悟了。
“维菈,帮我去给诗吟姐带个话吧。”
她慢慢走出马戏团,投身于烈阳之下时,发现管家维菈早已在出口处恭候。
“我活着不是为了向母亲证明什么,而是为了自己而活。”
“我要投奔诗吟领主,为她效力……我想去她的老家,在那里等她旅行归来!”
“悉听尊便,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