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孔宣整理好衣装，走出家门。
毕竟人不能一味守着祖业。孔宣今日已经成年，也该亲自认识认识这个世界了。
腰间乾坤袋中装着一些钱，是父亲孔仲和母亲柳氏在临行前给的零花钱。
虽然说启动资金可能更确切，但孔仲在朝为官两袖清风，平时作风又十分俭省，省下的钱财大都又捐献给了朝廷，因此这些钱要称作启动资金或许还是有些勉强。保守估计的话，大概吃个两三天的饭就花完了。吃饭尚且如此勉强，更不要提创业了。
正在思考用手里这340铜币如何创业的孔宣忽然感到身后有什么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转头看去，只见一条吊坠悬在自己眼前。
“成年快乐～”龙宫辉夜将吊坠挂在孔宣脖子上:“今天特地去庙里帮你求的。你身子一直有些虚弱，这个坠子能防阴寒之气侵袭，很适合你哦。”
“谢谢你～”孔宣抱了抱辉夜:“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样送给我，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难道赠与礼物还要向官府报备吗？”
“这倒不是啦……”孔宣捧起吊坠欣赏起来。
这只吊坠由某种触感细腻如玉的晶体制成，上面刻着惟妙惟肖的Q版孔宣，周边还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龙。
“不过，这个吊坠上的龙……”孔宣担心地看向辉夜:“皇上自称真龙天子，所以历代皇上都很忌讳其他人身上有龙的图案和花纹的。如果戴着这个上街被有心人看到，恐怕会落下把柄。届时父亲被革除官职事小，祸及九族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辉夜笑得前仰后合，过了许久才慢慢停下:“真龙天子？他这龙保真吗？”
“嗯……”孔宣摇摇头:“没见过，不知道。不过毕竟是当朝天子，还是尊敬些比较好吧？”
“放在衣服里面贴身带着就好了嘛～”辉夜摸摸孔宣的头:“对了，我好像还没见过你的父母吧？要不要去见见呢？”
“还是先不要了吧……”孔宣低下头去:“我的父亲是那种很守旧的类型，应该不会支持我们的。而且父亲在家也是一言九鼎，即使母亲同意，大概也说不上话。”
“这样啊……”龙宫辉夜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对了。”孔宣突然抬头看向辉夜:“我这次出来是要打算自己创业的，你有什么建议吗？”
“创业的话应该有资金吧？”龙宫辉夜将目光移向孔宣腰间的乾坤袋:“如果资金不够多的话，那就要考虑去打打零工来攒钱。钱足够多的话就可以考虑租个店铺来经营，钱非常多的话可以直接买下铺子，然后雇人来经营。”
“打工的话……我能行吗？”孔宣问。
这次和家里商议好的是在外独立生活三个月。当然，考虑到启动资金确实少得可怜，柳氏也偷偷嘱咐了孔宣，如果感觉坚持不下去了，直接回家就好。
“打工的话，你可以考虑去一些大户人家府上当佣人，这样一般吃穿住都不愁，缺点是……不太自由。而且有些人的素质堪忧，不把佣人当人是常有的事。还有些时候牵扯到家族内部的争权夺利的话，容易被卷进去。”
“这个就算了……爹经常跟我说朝廷的大官虽然表面光鲜，实际上背后的黑幕比天上的星星都多。”
“这样啊……那你也可以去一些食肆当厨娘。当然前提是你做饭要好吃。做得乱七八糟的话会被赶出去的。”辉夜提议道。
“这……我从小到大都没进过厨房的……”孔宣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再换一个吧……”
“没关系，我做饭也不怎么样的。”辉夜笑了笑:“之前在家里做了一次饭，卖相倒是很不错，但墨色的评价是她去路边找只蚂蚱聊两句都比这熟。”
“跑题了。如果你有才艺的话也可以考虑去青楼卖艺。当然去的时候要注意:路上要注意有没有可疑的人尾随，商议时要注意老鸨的话有没有歧义，签契约时要注意条款内容。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要把自己卖掉了。”辉夜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偶尔会出现的魔导车，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被爹和娘知道会被骂死的吧……”孔宣缩了缩脖子:“还有别的吗？”
“你没修炼过吧？”辉夜转过头来看着孔宣:“所以你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子。如果去做那种重体力劳动的话恐怕吃不消，到秘境里去争夺机缘又太过危险。如果想要快速挣到钱的话……”
“很难对吧……”孔宣低下头:“是啊，我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家庭的庇护，只靠这些资金，恐怕确实难以做成什么事业……”
“不，也是有你能做到的事的。”龙宫辉夜绕着孔宣走了一圈:“很冒昧地问一下，你还是处子之身吧？”
“嗯，是啊。”孔宣点点头:“怎么了吗？”
“嗯，一个比较迷信的说法而已。”龙宫辉夜拿出一支毛笔:“有种说法认为，处子画出的一些符箓会有更好的效果。也有说法认为处子请神时，凭附在其身上的神灵能发挥更强的力量。当然在我看来，这些说法都是心里安慰而已，并没有什么依据。不过，虽然请神不适合你，但画符可以啊。”
“画符……应该很难吧？印象里都是修炼有成的仙人才会画出有用处的符。我们这些普通人画的符就毫无用处……”
“你怎么就不能像墨色那样自信点呢？”辉夜又气又笑:“画符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一种特殊的字体，写上固定的内容而已。”
“大部分情况下，符箓的内容都是:‘因为某某原因，要求司掌某某的神仙为我做某某事，我是和某某神仙/祖师有某某关系的某某某，希望看在这些关系的份上帮我一把，越快越好。’诸如此类。使用时注入灵力，即可沟通天地，将讯息传去相应的神仙那里。”
“这……”孔宣听呆了。
“当然也有另外的符箓。这种符箓上通常会画一些简单的图形纹样，然后灌入大量灵气。使用时灵气释放出来，沿图案运行，最终触发相应的术法。还有一些符箓就更加简单了，就是单纯的封灵符，在释放术法时直接将术法封入其中，使用时再放出来就好了。”
孔宣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抬头问道:“那画符时要用到灵气……”
“我来解决就好了。”
“那这段时间，我们要住在哪里呢？”孔宣又问。
“住的地方我倒是不挑啦。以前那些什么乱葬岗啊、山神庙啊、废旧房子啊我都住过。大不了咱去住桥洞就好了。”
“桥洞底下说不定会有乞丐呢。”孔宣有些担心。
“乞丐……”辉夜叹了口气:“所以你可要好好努力，争取以后让他们都有体面的工作。不过考虑到你的安全，现在住桥洞也确实不太明智……要不去找找哪里有房子肯卖吧？”
“你有钱吗？”孔宣看了看辉夜的腰。
“没有啊。”辉夜摊开手:“我平时又不会吃东西，也不用特地找地方过夜，所以一般用不到钱的。”
“那不就完了嘛！”孔宣生气地捶了捶辉夜:“怎么可能会有300铜币能买得起的房子呢！”
“哎呀哎呀～”辉夜倒是不慌不忙。“前段时间我倒是听说，好像在城西那边有人想要低价出售房子哦？不去看看吗？”
“不去。那种房子肯定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搞不好还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我才不要住呢。”孔宣说。
“居然有人这么大了还怕鬼啊～”辉夜戳戳孔宣的脸:“刚送你的吊坠这么快就忘啦？”
“就算这个吊坠能防止阴寒之气侵袭……那万一鬼想要害我，可怎么办呢？”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呢嘛～”
孔宣犹豫了一会，同意了。
在京城西打听了好一阵儿，两女终于找到了想要卖出房子的郑老板。
郑老板也很爽快，听说孔宣想买低价房后，马上拿出了地契和房契，还说因为没人买，所以200铜币卖出去，免得砸在手里赔钱。
但当郑老板看到孔宣的名字之后，他突然呆住了。
接着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令尊是……？”
“家父名叫孔仲，在朝为官。郑老板是有事要找家父吗？”孔宣眨眨眼，问。
“孔宣小姐……您有所不知，这房子之前曾是唐家的一处老宅。后来卖给了一户人家。谁知那户人家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常常偷拐小孩，用童男童女的心肝去熬什么汤药……后来这些不法分子被官府逮捕，这房子就又空下来，然后被一个屠户买下了。再后来啊，那屠户就莫名疯了，把全家上上下下十来口子全杀了。那之后就常听见空房子里传来些莫名的声音。官府也派人查过几次，但什么都没发现。这房子也是因为这些，才这么便宜。我劝您还是不要住在这里……”
“没关系的，谢谢郑老板关心。”
说罢，孔宣收好房契地契，将交易记录送去官府，又来到那座宅子前。
此时夕阳已落下大半。老宅的大门隐匿在影子中，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
老宅的装潢其实也还算气派。只是常年缺乏修缮，因此院中杂草丛生，墙上也挂了不少蛛网，有些地方还长了地衣。孔宣在门口的一个暗格中发现了一个火镰，于是用它点亮了门后挂着的提灯。
穿过庭院，走进屋里，点亮蜡烛。孔宣到处看了看。
辉夜不见了。
这倒是没什么。毕竟辉夜就是这样很容易跑不见。加上她走路时脚步声又非常轻，所以一不留神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孔宣也不会放在心上。
来到卧房，看着空荡荡的床，孔宣叹了口气，将乾坤袋中的被褥铺到床上，又放上两个枕头。
“辉夜，床铺好了，我们洗漱睡觉吧～”孔宣喊道。
没有反应。
孔宣又喊了喊，还是没有反应。
这下孔宣可开始害怕起来了。人最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不害怕时什么事都没有，一害怕起来就感觉到处都是不干净的东西。
她害怕地钻进被窝里，把头蒙起来。心里终于稍稍安定了些。又过了一会儿，就慢慢进入了梦乡。
梦里，辉夜拿着锁链将一个个想要伤害自己的鬼怪捆起来穿住，然后便拖着它们走了出去。她想追过去，但怎么也追不上，最后就突然醒了过来。
看看怀表，现在是子时六刻。
不过似乎安心了很多。于是孔宣褪下衣裙，准备好好睡觉。不过刚脱完，就看到身边似乎有个发着荧光的影子。
“辉夜？是辉夜吗？”孔宣将手伸过去碰了碰。
“孔宣啊，大半夜还没睡觉，难不成是做噩梦了？”辉夜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孔宣安心地缩进被窝，看着龙宫辉夜的背影:“就是梦见怎么追你也追不到，然后就突然醒了……”
“这样啊……”龙宫辉夜点了点头，忽然翻过身来。
一副无比恐怖的脸出现在孔宣眼前，长长的舌头还缠了上来。把她吓得动弹不得。
然后那张脸就被拿了下来。
“怎样？我整理房子时发现的。大晚上确实很吓人对吧？”龙宫辉夜看上去很得意。
“是……是啊……”孔宣调整着呼吸:“差点把我送去见阎王……现在还心有余悸，浑身瘫软呢。”
“浑身瘫软动弹不得吗？”辉夜也钻进被窝:“那现在你岂不是任人摆布？”
“是啊……等等，你想做什么？”孔宣看着凑过来的辉夜，脸红了起来。
“也没什么啦～”辉夜笑了笑:“晚安，祝你好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孔宣感到似乎有什么正压着自己。
仔细一看，胸口有什么长长的，长着鳞片的，比两个自己并排站还宽的东西正压在那里。
把胳膊抽了出来，孔宣戳了戳那东西，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唔……不要戳……痒……”辉夜没睡醒的声音传来。
“辉夜原来这么轻吗？”孔宣抬起辉夜的龙躯，从她身下爬了出来。
“嗯，连一斤都没有。”辉夜又化成人形，坐到孔宣身边:“看样子有件事你还不知道。那还是告诉你吧，免得哪天你再问东问西的。我啊，其实是鬼哦～”
“骗人。鬼明明是没有实体的。”孔宣伸手去摸:“你看，你这不是有……”
“有什么？”龙宫辉夜看着孔宣穿过自己身体的手臂 笑得很开心。
“怎么会？以前明明可以摸到的啊？”孔宣又不死心地抓来抓去:“这……”
“这～”辉夜挪了挪身体:“好啦，现在你又能碰到啦～”
孔宣看着卡在辉夜胸口的手臂，震惊得大脑宕机。
“怎么啦？不要紧张，握住它。”辉夜枕在孔宣大腿上:“就算捏碎这颗心也不要紧哦。反正是灵魂实体化的产物，等变回去之后就会复原啦。”
掌心传来细微的搏动。孔宣担心地看着辉夜。
“不用担心，反正是拿来做样子的东西。”辉夜的身体再次虚化:“比起担心我，你还是担心一下今天吃什么比较好。”
“对哦。”孔宣从床上爬起来，又穿好衣服:“可是现在的资金已经没多少了……画符的话，应该需要朱砂和黄纸，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干脆饿一天好了。”孔宣勒了勒衣带。
“真敢拼啊。”辉夜起身走了出去:“那你加油哦～”
“那你呢？”孔宣追出去问。
“我把房子里收拾一下。你看这有一些家具都朽坏了，万一突然倒下来砸到你就不好了。”辉夜答道。
孔宣去购买了黄纸和朱砂，又摸了摸肚子，去路边的小店买了份吃食，便回家去了。
刚进家门，就看到辉夜从院里的井中爬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什么东西。
“哦，回来啦？”辉夜捆起那个东西:“刚刚从井里抓到一个漏网之鱼，现在已经联系阴司来处理了。”
“你还会抓鬼？”孔宣看着那个被捆得像个粽子的鬼魂。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辉夜将鬼魂交给阴差:“我为什么不会抓鬼？”
“好像也是。”孔宣走到院里的石桌边，放下手里的东西:“我买了些吃的，你要一起吃吗？”
“那倒不用。阳间的食物我是吃不到的。”辉夜摆摆手:“你要是真想与我分享，那摆在我面前供供就行了。”
简单填了填肚子，孔宣看着辉夜走进屋里，拿出一块砚台。
“现在教你画符。来，用毛笔蘸朱砂，然后将黄纸铺好，接下来……这样，这样，再这样。”辉夜趴在孔宣身后，手把手教孔宣画出了她的第一张符箓。
“来，试试看吧。”辉夜递给孔宣一块灵石。
“试试看……可我不会用啊？”孔宣哭笑不得。
“把灵石放在手心握碎，另一只手夹着符箓，同时努力想象灵石中的灵气通过你的身体被传入符箓中就好了。”
孔宣依言行事，可是毫无反应。
“失败了……”
“不，没有失败，反而很成功。”龙宫辉夜笑着松开搭在孔宣肩上的手臂。只见孔宣双脚离地，慢慢漂浮起来。
“啊！要飞走啦！辉夜！”孔宣吓得手忙脚乱，东倒西歪了好一阵儿，才掉了下来。
正正好好被辉夜接住。
“你冷静点嘛～这个符可以让你暂时浮空，在此期间，你可以随意从空中移动。既能升高，也能降低，还能到处飘。只是这张符只有五分钟的效力，时间一过就会失效。”辉夜把孔宣放回地上:“所以要小心，别把自己摔到了。”
“明白了～”
就这样画了许多符箓，经过辉夜的检查，将残次品挑出来后，两女将符箓打包好。
“一捆十张，每张二十铜币，这样如果全部卖出去的话，就能得到280铜币……简直血赚啊……”孔宣惊叹不已。
“所以你以为那些大宗门为什么那么有钱？因为炼丹、制符、炼器等等都是暴利行业。用廉价的原料就能制成昂贵的成品，妥妥的一本万利。”辉夜隐入孔宣的影子中:“接下来去集市把这些符卖掉吧。”
“好～”孔宣将这些符装进乾坤袋，向集市走去。
这些符的实际意义其实并不大。但因为凡人平常难以接触到符箓，加上富家子弟特有的寻乐子和新鲜感，以及比起市场价低了一大半的价格，这些符很快就卖光了。
孔宣将得到的钱装进乾坤袋，正要回家，却忽然听到辉夜的声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啊？”孔宣不解。
“明天要用的朱砂和黄纸呢？”
“啊！差点忘了。”
这天晚上，孔宣买了一只烧鸡，用荷叶包着，拿回家中与辉夜一起分享。
“看样子收入不错嘛，都吃得起烧鸡了～”辉夜打趣道。
“对了，有没有什么可以解决缺钱的符箓呢？”孔宣将烧鸡拆开，夹起一块吃了起来。
“有啊，五鬼搬财。但我不建议用。”辉夜说。“这个东西是把未来的财运放到现在，或者把别人命里的财放到你命里，属于偏财。虽然可以短时间不劳而获，但如果不多行善事，容易折损财运什么的。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法子弄来的财不容易留住。”
“那还是算了……”孔宣打消了这些念头。
“慢慢吃，不急。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