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去死吗……”
“那种事情,谁会愿意啊……”
人无完人,就算被周围人夸上天的钟悠一也没差,大家都说他好,行侠仗义、温柔体贴、乐于助人、无私奉献、舍小我为大家、勇于承担责任……
其实他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好,这点钟悠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错,他可以舍生取义,可那个“义”在哪,至今没有出现。为什么在敌人追击的情况下他肯留下来断后?或探索未知区域时主动请缨负责开荒工作?
其实都是因为悠一知道,这点小问题对他来说不会很困难。他有自信,也有实力完成以上种种看起来危险十足的大麻烦。
然而剥去强大的外壳,夺取钟悠一从出生起就拥有并引以为傲的魔力和能力的话,其实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心性还远远谈不上成熟老道。他没有超越凡人的智慧,也没有灵敏的政治嗅觉,更不懂得阿谀奉承和曲意逢迎,除了脚踏实地干好本职工作,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助别人外,他真的很朴实。当然喽,以他的颜值和身材,说不定可以出道当个小鲜肉,然而演技方面实在拙鸡,大概也只能当个内部空虚的流量明星。
换而言之,失去魔法光环的钟悠一会很受欢迎,但却难以担当重任。为人过于优柔寡断、做事不够毒辣、义心太重无法最大化利益……空有团队领袖的魅力却无指挥队伍发展扩大的能力。倘若生于末日年代,充其量只能率领人数不过二十的小团体生存,难以带领更大规模的队伍生存下去。
而且至关重要的一点是,他有点过于依赖伙伴的存在了。当他遇到众叛亲离(虽然不太可能),或者同伴相继失败倒下时,他会很快失去信念,消极地面对一切,甚至是,跳楼结束自己的生命。
钟悠一实在是很温柔,不希望同伴在另一个世界孤独,因此毅然而言选择奔赴死亡的怀抱,陪同他们走下去。
尽管希望渺茫,但悠一心中还是抱持最后那点幻想,就是张晟敏她们有朝一日能恢复神智,这样她们就不会因为杀死他而感到内疚了。
不要让同伴为了给予慈悲导致手上沾满你的鲜血。
说这么多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想死的,但是他努力了,失败了。如果不从天台一跃而下,那么昔日的同学伙伴就会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亲手杀死他。
最后的关卡没能通关,楼顶的生物金属机器重新变为虚幻的投影状态,闪烁着,游离的,进入异度相位,即将消失。
天上的乌云也散开了,月光不再皎洁白皙,事实上,想是此方天地的造物主对钟悠一等失败者的嘲讽,一轮血月挂在深邃的夜空当中,向这个世界投下阴森可怖的血色暗光。
啊……是血月……
钟悠一继续往楼底坠去,双眼已经离不开魔魅的血红色月亮了。
“噗通!”
“噗通!噗通!”
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他张大嘴巴,从喉咙里钻出呜呜咽咽的响声。其次是全身上下的皮肤,疯狂地往外长出杂乱的黑色毛发;最后,连带瞳孔也变了样,阴森森地往外冒着绿光:
“嗷!!!”
在月光的洗礼下,连钟悠一也逃不过最后的诅咒。
轰然落地的是怪物,而不是人类。狼人的生命力异常顽强,就算全身多处骨折,脊椎摔得碎裂,扭曲的肢体还在不停抽搐。吸血鬼、雪女不约而同地走近天台边缘,往外探出头看向几十层楼下面那头新诞生的怪物同伴。
全都结束了,这个夜晚,毫无光明可言……
有什么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不可名状世界的宽广音域声,又似乎是旧时代蒸汽火车的鸣笛声,总之,那不属于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
庞大而臃肿的身躯蠕动着,在此之前不知爬过多少段楼梯,而经过的位置总会留下透明黏稠的不明分泌物,光滑而油腻。由无数原生质泡构成的身体面对有点小的门。这个外形尤其可怖的怪物很干脆地解放掉过半气泡,成功“瘦身”后轻而易举穿过窄门同样抵达天台。
它蠕动着,前进着,来到吸血鬼和雪女面前。
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
“嘭!”
瞬间爆炸,溅了她们一身恶心的脓灰色黏液。
然而她们却不敢动。
从爆裂的原生质泡怪中走出来一个人,目光清澈神情轻浮。
怪物化的两人依旧不敢有所动作。
“正如规则所强调的那样,”突然登场的来者自顾自解释起来,“要想对抗怪物,就必须化身怪物。”
庄扬笑了起来,食指竖起对准瑟瑟发抖的张晟敏,然后转向满脸狰狞却无法动弹的明越海,紧接着是眼神空洞无物的夏旭辉。接下来开始逐一点名:
“狼人。”
倒在鬼楼前空地上的钟悠一不再挣扎扭动,就像听见庄扬的呼唤般安静下来。
“魅魔。”
建筑物某层楼的某个房间里,原本搔首弄姿的妖艳皇后突然端庄地坐在真丝床边上。
“女巫。”
从巨大的血月后面飞来一把扫帚,骑乘在上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绪。
“最后是——”
庄扬的声音变得浩瀚而空灵。
“被诸神唾弃的远古生物,无形怪。”
分散在泼洒在瓷砖地面的黏液宛如拥有自主生命般从四面八方跳回庄扬身上,不知情的人大概会以为是时光倒流。
然而就在它们接触到庄扬身体前那个瞬间,无形的立场自他体内张开,将这些异物统统阻挡在体表不得寸进。
“遗憾的是,我并非你们渴望的最佳宿主,所以……”
没有说出口的才是最可怕的威胁。
“滚吧。”
强化,心灵场。
威能得到增幅后直接把这些原生质泡震飞千里开外。
“另外,我没说让你们滚。”
“给、我、回、来!”
一声爆喝,击碎苍穹,让不稳定的时空节点更加乱流,投影收回失败,那些古怪的机器再度恢复实体。
庄扬走到生产线的最后部位,把怀里揣了好长时间的红光宝钻丢进输入口,熟悉的机器启动声再度响起,之前钟悠一和其他人努力得到的半成品继续加工,往最后的终点出口传送。
在输出口吐出完整的产品之前,被造物主强行驱使的怪物朝他扑来。庄扬想动,却意识到身体遭受到无形的禁锢,愣了一会后不禁冷笑起来。
“呵呵呵~当然,差点忘了,体内还有一部分是属于你的才对。”
“那就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吧。”
逼出体内的怪物,一团黑色阴影从庄扬体内剥离,落到地上瞬间延展变形成另一个他,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它具有黝黑色的皮肤。
未等同素异形体适应人类的身体构造,庄扬已经来到它面前,爆膝撞,将这货瞬间轰上天空,下蹲屈腿,无法形容的力量在肌肉内部游走,地砖迸裂,庄扬本人弹升紧追不放。
在空中:
拳似狼牙,掌若蛇吻,数不尽的攻击落在黑庄扬身上,砸凹胸膛、压爆眼球、碾碎下巴……高抬腿,下战斧,再度把它踢回天台。残影连动,超越光之影,如星辰坠,一举轰穿在这个世界矗立无数年之久的鬼楼。
一层接一层,天花板塌陷,地板爆裂,没有什么能阻止贯穿之势。
庄式,瞬狱杀!
踩在没有动静的黑色污泥上,庄扬昂起骄傲的脑袋,对这个世界充满鄙夷。所有都在计划里,消灭强敌,破坏支柱,毁灭机器。
完成制造的血肉金属装置再无利用价值,而那件完成品也顺着凹陷的天台倾斜翻滚,掉进庄扬轰穿的洞口,从楼顶急坠而下,最好安然无恙地落在他伸出摊开的右手掌中。
一个立方体,金属外壳,没有任何缝隙。
主神震怒,恼羞成怒。为此,这个世界的主人调动所有力量只为夺取庄扬手中的神秘立方体。
周遭的空间承受不住如此大规模的能量流动而出现无数裂缝,这个世界变成了蜘蛛网,密密麻麻的万千裂痕,任意一处所连通的另一侧无论对于人类还是神明来说,都属于未知的新界。
“诡计被拆穿就这么让你生气吗?”
庄扬抬起脚尖,直接勾来整块空间碎片,再复一腿踹飞出去,宛如光滑的玻璃,搅动更多的时空团,引起连锁反应,原本就支离破碎的世界再维持不住最后的那点联系,彻底破碎崩坏。
“记住你的愚蠢之处有三:”
“其一,找我们的麻烦;其二,伤害我的朋友;其三,惹恼我。”
句句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
在所有视线都无法抵达的时空乱流当中,庄扬以一己之力,挑战某位来自异世界的神明。没有人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记得这段消逝的噩梦……或许,它真的只是场梦而已。
……
……
“喂,喂喂喂,醒醒。”
钟悠一感觉自己被人甩了好几下巴掌,当然,都是很轻的那种,善意的打脸。
“唔,唔唔唔?”
睡到神志不清的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庄扬。
“呃?是、是你?庄扬?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怕不是喝到断片了,傻了吧你,谁叫你昨晚嗨得那么晚,还灌那么多酒进胃里,亏你还是个业余医生呢,喝酒有害身体健康都不知道。”
“哦,哦哦哦,对,想起来了。”
听庄扬这么一说才回忆起来,前天晚上恰逢万圣节前夕,约定好奇装异服的大家先是挨家挨户去要糖果,结果后来不知怎地就办起派对来了,先是疯狂的跳舞,后来是拼了命地斗酒,再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在这时,悠一注意到庄扬眼睛满是血丝,奇怪地挠挠头发:
“欸,庄扬,我记得昨晚派对上明明没有你啊,怎么看你一脸精疲力尽的样子……”
“你个蠢蛋,酒量不好偏要逞强,还带那么多同学,喝到一滩烂醉还不是得我去收拾残局?把你们一个个送回各自的宿舍能不费劲么?该死的,赶紧给我醒酒去,妈的,外国的节日还过得这么哈皮,正儿八经地赶紧洗把脸,不要忘了今天还要上课呢!再不赶紧就真要迟到了,要没有顺路来看你,鬼知道你像头死猪一样要睡到什么时候……现在,立刻,马上!”
边骂边“赏”巴掌,庄扬把钟悠一连推带打送进卫生间里,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