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去哪了?
那个和蔼温柔善良的老板娘,怎么不见了?
刚握住最后一丝希望,然而那抹光转瞬即逝,在指尖轻盈地溜走,根本抓不住。已经没有什么能形容他如今的心情,胸口扑通扑通地跳,心率飙升到每分钟二百下,脑门上青筋爆出,随着血液的泵压跳动着;手也是止不住地颤动,身心疲乏无力,只想马上瘫倒在地上喘息;仰头只觉天旋地转,世界正以螺旋上升趋势逃逸。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该做什么?不知道!统统不知道!他已经失去直面未来的勇气和信念了。
还有谁能够帮他的忙?快逃吧,逃回那个与世无争的克罗摩尼亚村;回去吧,远离尘嚣浮华的偏远山村才是他的归宿。正如其他人所说的那样,克罗摩尼亚是帝都人从未听说过的小地方,那里没有城市的黑暗,没有城市的欺骗,没有城市的腐臭……
回去后,就告诉村里人,永远不要来帝都,这个地方不适合他们。这是个再恶心再难受再绝望不过的可怕世界,善良的人不是被活活吞噬,就是惶恐逃离。
可他真的有资格回去村子里吗?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带着村人的希望却毫无成就地回到村子——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微笑着和村民共同生活了,而他在没有得到宽恕前,连直接死去的权利都已经失去。
现在他又该去哪里赎罪?教会愿意原谅他的过错吗?向神明忏悔自己的罪过真的有用吗?
更何况,老板娘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旅馆会被别人收走,倘若是遗嘱留给那个女人,她为何如此不尊重老板娘?不仅口出狂言还充满鄙夷。以老板娘的眼光,怎会看错这么离谱。
对了,还有最后的希望!还有一个人可以找,索利波先生!他和老板娘关系匪浅,索利波肯定知道她发生什么事情。对,去找他,索利波肯定在征兵办公室那里!
不容迟疑马上行动起来。
威米柯近些天受到的打击实在太严重,以至于任何丁点的可能他都渴望抓紧,不愿放弃挣扎,想要获得希望。即便他明白,得到的恐怕是更痛苦的绝望……
找到征兵办公室,推门进去,值班人员中并未见到索利波先生,只有另一个委员会的公务员——还是个熟人,上回来找索利波时碰上的那个家伙。对方似乎认出威米柯来,灰溜溜正打算退回办公室里屋避风头,然而威米柯大吼一声“站住”,差点吓破他的胆,随后更是直接拿出犽刚狩队员的身份吓倒对方,质问索利波的行踪。
原来,索利波请了假,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办公室上班了。
请假?为何会突然请假,是病假还是事假?
再问才发现这个倒霉的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说不出个所以然。面对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威米柯的怒视眼神,素来欺软怕恶的斯塔西双腿活像个筛糠一样止不住地发抖。
“我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哦对、对了!我想起来了,对!他请假完后我听见办公室里司长在骂索利波,说他懒得像头猪才会整天生病要请假,可我那天分明看得清楚,他脸颊通红、满嘴火药味,办公室里没人敢和他开玩笑,那样子就好像谁惹他生气直接找谁拼命!但是,那样子绝对不像是生病。”
听到这里,威米柯有点头绪,索利波先生,出走那天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是什么逼得他怒火冲天?难道是和老板娘有关的事情?
“索利波住哪你知道吗?”
斯塔西结结巴巴地报出一个地名,半个月来坚持记忆城市地图的威米柯已经对帝都各街道分布很熟悉,脑子里自动勾勒出俯视图,索利波的住处……确认了!就在那里。
丢下瑟瑟发抖的斯塔西,威米柯快步走出征兵办公室前往索利波的住处附近。
西街区第六街道,绕小路走。穿“御金馆”的后门;闯入某栋别墅的后花园,不客气不打招呼直接翻围墙跨过两个街区;转中央大道九巷,三行转“国宾饭店”,从饭店的高空停车场跳到对面民房;踩着房顶的斜瓦砖一路疾行,踩爆无数砖石。
从空中直接坠落,着陆时鱼跃前滚翻缓过冲击力。起身、拍衣、落尘,一气呵成,是犽刚狩新人中的豪杰。整理着装,抚平褶皱,踏步走出小巷。人来人往,繁华都市的演绎者们组成城市的喧嚣与冷漠,行色匆匆的他们不会在乎别人的形象和事情。渐渐融入这个世界的威米柯已开始习惯这种情况。藏身于人群当中,宛如幽灵般飘忽不定,走向索利波租住的公寓。
……
夜已深,时逢晚秋初冬的时候,晚上天气还是很冷的。风吹过,卷得路上的女行人长发飘扬,纷纷蜷紧身上的防风外套;刮风而不下雨,带给人的只有萧瑟凄凉的气氛。
一名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走过,行色匆匆,踩在地面上的鞋子发出快速的“啪嗒”声。他边走边时不时回头张望,非常紧张的模样,似乎在逃避着什么。然而他的谨慎还是有所不足——光提防身后可能的追兵,却未曾想过,会直接出现在他面前的存在!
“轰!”
从黑暗中出现的家伙直接把他摁到墙上,手刀死死顶在他的脖子上,仿佛下秒就要夺取他的性命。面对死亡的威胁,男子大气都不敢多喘,只是瞪大双眼试图看清楚奉命前来杀死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来人居然是——
“索利波、先生!”
反倒是对方突然先开口,此人往前踏出半步,人已经暴露在透过云层间缝隙洒下来的月光下,索利波也看清对方的面目。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索利波,抑制着苦涩悲伤的腔调,威米柯用尽全力质问道:
“索利波……拜托你了,真的,求求您,告诉我老板娘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你?!”
听到“老板娘”三个字,索利波突然亢奋起来,用不输于威米柯的气势高声吼道:
“你想知道?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更何况你有什么资格知道!”
“——索利波先生,看来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威米柯的声音变得柔软,他低下头,自然放松垂下双臂,像失去所有的力量。
“或许,您认为我没有资格,但我自己很明白,老板娘她……荻原夫人,她是我来到帝都后给予我帮助和温暖的好人。在老板娘的故乡,遥远的东方,曾有这么一句俗话:好人一生平安。不过,那毕竟只是句说辞,我已开始了解到现实的残酷之处,好人,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难以生存。他们的生命和平安无法得到保障,极容易被剥夺……但是!!!”
威米柯毅然抬起头,用常人无法理解的坚定目光死死盯着索利波看:
“我!不允许!”
“我失去了理想和信念,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双手沾满鲜血。我没有资格去逃避真相,更没有权利说放下一切包袱回到那个与世隔绝的简单山村……我也有必须去做的事情!如果这个国家连像老板娘这样的好人都不肯保护,那就由我——来做!!!”
“你?!”
索利波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个短促的质问字。如狼般散发绿光的冷眸不复以往的热情和平易,若非威米柯确认此人就是征兵办公室的索利波,恐怕真的会以为换成别人。内在的突变太过惊人,就算声一夜白发也不过那样,现在,站在威米柯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变成另一个存在。其中的原因,和老板娘的情况脱离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