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结果显示,富商近一个星期以来总是会在深夜独自外出,而且不允许任何仆佣亲人跟随。这种情况当然引起威米柯的重视,原计划当天晚上(已是收到暗杀的第二天)尾随其后,以查明富商的行踪。但没跟几里路,威米柯便敏锐地感觉到被人或物注视的不舒服。
就好像,谁在监视着他。
看来富商可不像他的佣人所说的那样,独自外出啊。这分明是有人全程跟随保护嘛。而且,实力不凡,以威米柯的潜行水准都在那人面前毫无作用,可想而知对方的反跟踪能力有多高;更何况,威米柯明明意识到自己被人盯梢却无法找到对方究竟在哪,完完全全落于下风。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种选择:一,放弃跟踪富商离开现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保护人员不太可能会丢下主目标富商而来追击威米柯;二,头铁继续原计划,只不过要冒着被富商援兵围攻的风险。
是逃是跟,非常简单的选择题,可对于威米柯来说却难以抉择。谁叫他背负的不单是自己的性命,还有无数苦难民众的悲愤怨念呢?
逃跑可耻吗?找得到正当理由就行,不过威米柯是个口笨嘴呆的家伙,头脑没有那么机灵,不像诡辩家们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替自己的行为开脱。在他看来,这就是逃跑、无比羞耻、可悲!
替天行道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到来,他得活下去,努力地生存,才有未来可言。保证未来是为了更长久地暗杀权贵解救民众,并非苟且偷生,而是最大利益化他这条烂命的价值。
随着威米柯偏离富商的路线,那种锋芒在背的异样感也渐渐消退直至消失。不由得松一口气,仿佛他刚从漫长的憋气脱离,得以重新呼吸。被人持续注视的感觉实在难受,威米柯又无法循着视线轨迹反过来找出对方,这现实无异于更沉重的伤害。
自觉如同败犬般仓皇地回到犽刚狩的宿舍,威米柯无法原谅自己的逃跑行径。空有破坏世界的咆哮怒火,却无实际行动的勇气。握紧拳头狠狠痛殴自己的脸,一直揍到鼻青脸肿才慢慢停下来。不知怎么,眼眶不争气地流下温热的液体。不是因为疼痛而哭泣,是迷茫与虚无。它们毫不留情地折磨内心,宛如惊涛骇浪般拍击威米柯孤独漂流在浩瀚大海的脆弱灵魂。
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更无法想象停止杀人后自己还能否回归正常生活。前方到底有什么等待着他,是一次不慎失手后被捕入狱?还是落入圈套当场枪决?又或者坚持到胜利那天,魔导帝国大厦倾覆,威米柯退隐山林老死于旷野荒原中……
大半个夜晚都呆坐在床上,思考了很多,可回过神来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想通。仅仅像个白痴浪费时间,毫无意义的发呆。睡吧,一觉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
躺倒在床,仰头看着本应洁白光滑的天花板,眨眼,鲜艳的血红色涂抹整面墙;连忙再眨眼,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刚才看到的是幻觉。那是你内心深处的反映,某个声音响起,触动威米柯的内心世界,掀起阵阵涟漪。
“你渴望鲜血!你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中,你这个杀人魔,恶鬼,终有一天会下地狱的!”
没有力气大喊“给我闭嘴”,明明今天没有消耗多少体力,威米柯依旧感觉浑身酸软使不上劲。现在
他只想瘫软躺下,忽略世间万物的存在,遗忘涌上心头的烦恼阴霾。至于那声音,随他说吧,不用在乎。那张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的嘴,不过是自己的心魔在作祟。
迷迷糊糊中,他终于沉入梦乡的拥抱。
……
已锁定目标。
瘫痪状态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遭繁华的霓虹灯管。帝都的夜是纸醉金迷的奢华世界。只不过,有精力和财力去享受夜生活的也就只有那些权贵与资本家,真正的普通民众还在为养活自己而奔波劳碌,何来享乐之说?看那一个个奋力吆喝叫卖的小摊小贩,他们可怜又可悲。
不过威米柯的脑袋瓜子可没想那么多,他全身心都投入到暗杀工作当中。今天,将会是作恶多端的富商接受制裁的时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非死不可。奇怪的是威米柯身上穿着纯黑色的大褂,排扣从上到下依次扭紧,不露出半点打底衣的痕迹。
富商身边有两位数的保镖围绕,可以说把目标层层保护在肉盾之中。这种情况下真的有机会下手?威米柯放弃趁富商深夜独自外出时暗杀,特意挑现在动手是按照索利波的要求,正所谓以儆效尤,只有大庭广众之下的光明刺杀,才能对更多人造成威慑。
躬耕于光明,服务于黑暗。
拒绝帝都所谓的“光明正义”,他宁可投身黑暗的刺杀事业。与国家为敌,说他是叛国贼也不为过。还有杀害国家重要官员,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什么的都是虚罪,剐千刀还是刺万身,进油锅或者走烙柱,也不过是肉体上的伤痛。真正可怕的是灵魂层次上的打击,落入帝国手中会遭受怎样的折磨威米柯心里早有底数。所以他决不允许轻易失败被捕!
走吧,血染街头巷尾。
直直走向置身多重保护里头的富商,威米柯的手摸到衣服上的扣子,自下而上逐个解开,抖落大褂,黑色翻飞露出大褂内面的刺眼光华——毫无瑕疵的纯白色!
手抽出衣袖,反手交叉抓住飘落的大褂甩过头顶正好顺着手臂翻转正反两面,由此再度披上的大褂已换成白色在外黑色在里。突然登场的白袍男人,眼神空洞无情,动作干净俐落,结合以上特征,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近来处于话题风头浪尖的传说级人物:
杀手白星!
民众一哄而散,虽然平时会在酒醉过后盛赞白星杀的好,但在生活中确实碰上却把他视作洪水猛兽,接连逃窜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用来跑路。
将挡路碍事者尽皆打翻在地,快步上前揪住企图逃走的富商后衣领,威米柯……或者说白星,狠狠一手肘敲碎他的半侧脸颊,数颗牙齿与鲜艳的血液一同飞洒。被打掉牙齿的富商因为剧痛而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嚎,扭曲变形的丑陋嘴脸疯狂地咒骂,狗嘴里吐出肮脏不堪其扰的语句。威米柯听不大清楚嘴巴漏风的富商到底在骂谁,开始以为是说他,可后来越听越不像。
可是不管怎样都无法阻止威米柯的决心,各位民众百姓(如果还在的话)。请看清楚,眼前这名为非作歹,欺压善良的恶人,今天便要伏法受刑!而他白星,即为上天派予下来的执行者。他,高声宣告,以公义的名义,判处该人——死、罪!
“咔~”
“咻!!!”
威米柯高高扬起的杀手被破空而来的利矢洞穿手心手背,借此成功阻止他用手刀劈下富商头颅的动作。果然如此啊,还有人在暗自秘密保护这个后台强硬的富商。
但是!他威米柯,可不会再想昨天那样轻易败逃了。这次他可是有备而来,不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立威,而且还得当着其保护人的面处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