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鬼,难道是发生龙卷风摧毁停车场吗?怎么一回过神来,革命军不是倒下就是丧失战意。究竟杀不杀他,就不能痛快点吗?磨磨唧唧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还想推翻帝国更换统治阶级,连帝国的区区走狗都下不定决心行刑,还不如像他当白星杀坏人来得直接。
要不要趁机逃跑?可是,又能去哪呢。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他早已明白。还是决定留下来等待制裁,比起落入帝国手里,还不如把自己交给革命军。
等待好半天,华才步履蹒跚地走回战场。
“可可可恶啊,我、我!我要和你一决胜负,白星!!!”
“?”
威米柯往她那边甩过去不屑的小眼神,全然不把她的威胁听进耳中。看见他这副模样,华简直气炸,“蹬蹬蹬”跑上前来作势要打,可威米柯摆出的却是“任君处置”的态度,不要说反击,连半句抗议都没有,就好像,好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你!”
怒气冲冲,结果撞上堵冰墙,急火攻心,万刀姬顿时感到心无比倦累,只得松开拳头。面对毫无战斗意愿的敌人,但凡还有点正人君子品质的,大概都不会继续动手。
……
关于如何处理白星这件事,队伍里产生了分歧。一方认为,白星具备杀死众人的实力,但最后却没有下狠手,对他们的攻击也只是由于遭受不人道对待而已,所以革命军于公于私都没有理由当场对人家执行死刑,主要是没受到伤害的医疗人士叶芙等人坚持;另一派则以感觉受到侮辱的毛头小子为首,铁了心要杀掉暴力抗法、武装拒捕的罪人,否则他们的规矩都失效了。
“华,你倒是说句话啊,你难道不想绳之以法这家伙吗?他可是……”
毛头小子亚科指着神游天外的威米柯吼道。
“别说了,我意已决。就算他是个混蛋,我也不参与对他的指控和行刑了。虽然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按照规定我们确实不能对他动手。”
“什么?!”
然而华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想就此事继续谈论下去,她也需要留出自由时间来反省,为何第二次交手之时,在白星面前她就宛如孩童般弱小无力。是她万刀姬太骄傲自满,还是白星临阵突破了?不管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非常严肃的话题。
“可恶……”见争取不到华,亚科气得直挠头发,不过他很快把注意打到另一位话事人身上,“沐相!我知道你一定是赞同我的对吧?他可是也对你——”
“我、不、知、道。”
临时领队沐相当场打断他,更说出让亚科大跌眼镜的话来。
“选择弃权,”沐相举起右手掌,“我选择弃权,因为没资格参与决定他的生死。我想,还是先带回总部交给头儿。部队中真正专业的法律人士会给他公平的权利。我完全输给了他,再参与下去只能说是公报私仇,这次我身为临时队长没能做好工作,是我的问题,抱歉。回去后我会跟头儿说明,然后接受调职处罚……”
无与伦比的挫败感和深深的沮丧填充满了沐相空虚的内心,不,单纯的失利与失败不是造成他这副模样的原因,而是当时威少的眼神留给他的印象:蔑视天下、不屑一顾、自信狂妄、只手遮天。
感到由衷的恐惧与害怕,无以复加。普通人或许什么也感受不到,可沐相绝对是个聪明人,而且是敏感到经常会被人误以为神经病的那种。然而他的忌惮不无道理,看到的东西不光是表面,还应当是潜藏于内部的存在。
沐相是最早一批察觉到笼罩在整座帝都,甚至整个帝国上空这张无比庞大、四通八达、彼此交织、相接错位黑幕的人。而他必须从革命军的工作中暂时脱出身来去调查清楚此事,关于杀手白星的过去和现在,那其中肯定有问题!白星只不过是那人放到台面上的烟雾弹,借此吸引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如此才能让那个存在于暗处行动布局,编织他的阴谋蛛网。
“我们恐怕会不经意间被他当枪使……他策划的时间有多久不得而知,可要不是这次白星自投罗网,我大概永远也察觉不到此人的存在。换句话说,白星是破坏其未知计划的突破口,当然这点也可能反过来被对方利用,借白星来影响我们的决策。那么……”
沐相咬着手指以排解心中的不安与忧虑。
“我有把握在智谋上赢过对手吗?唔,那家伙的眼神,太高傲自大了。刚才他根本没注意到我注意到的真相,目空一切就是他的弱点所在。现在是我在暗,他在明,这对我而言已经形成不小的优势。外加上我军的情报网极其发达,更兼有国际人民共和力量的帮助——”
“这一次的暗中较量,我不会再输了!”
输,并不可怕,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因为一次受挫就提心吊胆、自怨自艾,还从此产生后果深远的阴影的话,那才是最糟糕的。而沐相在明面上输给对手后能迅速调整心态并认清自己的定位,算心理素质非常强的人才了。这大概也是武动队(革命军帝都分局武装特别行动队)的真领导伊莱博会让他担当临时队长而非战力最高的华来负责的缘故吧。
沐相擅长的不是打打杀杀,虽然他也拥有魔导器,但相比之下,他更懂得观察、谋划和布局,拿军队中的职位来打比方,华相当于一流武将,而沐相就是军事参谋长。双方有所侧重,有所分工,这样一个团队才没有致命的短板,方可稳定前行。
当队伍的主心骨都在沉默思考未来时,剩下的却在吵得不可开交,尤其是亚科,脸红脖子粗,凶狠的模样看上去仿佛要吃人,没有大妈治他,这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大家别吵了!”
本来毫无存在感的佑纪娜突然站了出来,稚嫩的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道:
“把威……白星押给伊莱博先生,他知晓事情的原委后自然有所分判。我,不,是我们,其实都没资格裁定他的生死。”
亚科的脸抽起筋来,嘴刚张开话还没来得及冲出口,在一旁默默忍受伙伴争执的那位大妈总算振作起来,一记手刀劈在毛头小子的侧颈上,把他打得像陀螺原地旋转好几圈。
“都按照小姑娘说的做!谁有意见来跟我提!”
“不敢,不敢,您说话我们都没有异议……”
看见大妈恢复后秒怂,亚科真是怕极了这位。大妈看上去和北京老胡同里那些劳碌半辈子的中年妇女一般无二,茶余饭后的娱乐方式也就跳跳广场舞,和革命这种很可能要掉脑袋的差事完全没有联系,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这位大妈,在两个月以前,还和无数同龄的中年妇女一般无二,考虑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琐事,抱怨几句向来没主见赚钱又不多的丈夫没用,同青春叛逆的中学生儿女就私密空间的问题吵几句架,过的是再平常再简单不过的日子。
但是,命运的无常把她和平稳定的日常生活摧毁殆尽。突然收到丈夫因为与反动势力勾结遭遇枪决的通知,膝下的一对儿女也遭到逮捕,押往警局接受调查不久就传来儿子涉嫌叛国罪还武装拒捕,被帝国当场击毙的消息;而女儿也畏罪自杀,选择从医院的七楼窗户跳下。
她在最开始的几天时间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还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场梦。但当她亲手触碰医院送来的女儿的尸体时,才“啊”地一声哭嚎起来。
不得不接受现实。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大妈本人没有被抓去审查,也不见什么警方或检方来找她问话。一个原本小而温暖的家就这样一夜破碎,独独留下大妈为挚亲举办葬礼。
也正是这场葬礼,让大妈发现事情远比表面上的更复杂,更黑暗……
首先是收殓爱女遗体时发现,女儿的身上出现各种各样遭虐待的疤痕,腹部有被烟蒂烫过的伤痕,还有大腿两侧新鲜的血渍,以及尚未发育成熟的胸部上留有的青紫色抓痕……
儿子的身上也存在殴打虐待的伤痕。
最后是丈夫,整理他的遗物时,大妈在其书房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夹层,文化程度不高的大妈没有直接去询问邻里街坊上面写的是什么,而是偷偷藏起来,直到她可以信任的亲姐妹来参加葬礼时,才拿出来察看内容。
由此,大妈发现自己那个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里都唯唯诺诺,在她眼里成不了大气候的没用丈夫,原来真的和帝国通缉的“反动势力”有关系。她的丈夫是所谓的线人,专门负责收集帝国各高层贪污腐败的罪证。而这次会被杀害,正是因为身份暴露而遭到高官的报复,还牵连到自己的亲生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