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雾了。
踏入潜伏着巨龙的极危险山脉的第三天,两人已经迷失方向感。尤其是这场突降的浓雾,严重干扰视线,相距不到五米便丢失对方的踪影。在这种环境下,伊莉萨没有抛下威米柯逃跑,道理很简单,在螟黔雾岭里,两个人生存的几率肯定比单独高得多。所以即便她仇视威米柯,这种情况下也不能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心理和生理双重的不适,大雾使得她还不能太过远离威米柯。她得抑制发自内心的厌恶感,同时尽自己所能分辨地理方向。伊莉萨上回进山还是短短半年前,可现在身处峡谷却惊愕地发现这里全都变了样。
到处都是远征队留下的“印记”——简直是环境破坏者。
坑坑洼洼的不平地面,伤员留下的染血绷带随地乱扔,山沟不见半株幸存植物,火焰焚烧的黑炭痕迹,弹壳、折戟、断剑……当浓雾稍散时,可视度有点回升。前方出现黑色的人影……伊莉萨马上进入警戒状态,手背起来随时准备抽出武器攻击。威米柯淡漠地走上前去,拨开面前的迷雾,人影随即露出它们的真面目:
烧得碳化的人类骨骼。
放眼望去,类似的人骨标本不计其数,光是这副场景就足以让两人想象出不久前帝都远征队丢盔弃甲的狼狈模样。
焦头烂额的士兵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逃跑,然而身后的愤怒巨龙已经从峡谷弯角探出头,张开血盆大口,蕴含毁灭的焚天龙焰呼啸而出,将所有的罪恶与悔恨烧成虚无。
“真的假的啊,”伊莉萨嘴角抽搐着,“那头龙已经不是人类所能面对的存在了吧,光是这火焰的威力就……不能沾碰到丝毫。”
如果威米柯是个傲天,接下来的台词或许是“无妨,斩之便是”;假若威米柯有良辰的风采,必定会甩头自信说“区区飞天爬虫,我有千种手段灭之”;要是威米柯突然日天附体,或许会大笑三声然后大吼出整座山脉都听得到的声音“无知老龙,有本事出来与我一战”。
可惜他什么也不是,没有装逼,没有耍酷,没有霸气,他仅仅只是调整腰际佩剑的位置,随后往峡谷深处走去。
随着进度的推进,地面、山体、石头都沾染上已经发黑的血污,残尸断肢沿途散乱分布沿途,穿戴钢铁盔甲非但不能延长他们的性命,反而使得他们被铠甲的高温活活在里头煮熟到死,透过盔甲的缝隙散发出阵阵烤焦肉块的味道……
死亡的气息充斥这条不归之路,很难想像帝都的士兵们亲眼见证暴怒的巨龙从峡谷里追出来时,内心到底经历怎样的绝望和恐惧。
眼看浓雾逐渐消散,伊莉萨突然产生某种转身逃跑的冲动,死人带给她的高度精神压力几乎使她产生幻觉:嚣燚魔龙下一秒从前方峡谷转弯处现身。金黄色的龙族竖瞳周边布满血怒的红丝。甚至她听到一声若有若无来自远古的悠长咆哮——
“吼!!!”
“来了。”
威米柯没头没脑说道,同时把手放到剑柄上,缠绕白布条的失格锋芒不减,锐意穿透包裹用的粗布,肃杀的气场自威米柯脚下旋转升腾而起,波动随后扩散成环。
“呜~汪!汪!哇汪!汪汪!”
数头食腐肉的棕黑鬣狗从颜色相近的岩石背后跳出来,朝两位擅闯禁地的人类发起猛攻。它们嘴角上挂着令人厌恶的涎水,肿胀膨大的眼球暴突出眶,身上更黏有某种疑似寄生种的活体黑色物质,那玩意不时伸出细小的触须蠕动,附着在鬣狗躯体不断变化形状。
有点史莱姆的感觉,不过这是更严重的东西,任何生命都切忌沾染的,深渊毒脓。
据资料记载,栖息于螟黔雾岭的血龙种嚣燚就是深渊毒脓的奴仆,它从很多年前就受到深渊的操纵,在此永不间断地传播污染世界的毒脓。经过研究,人类逐渐发现阳光和魔力可以有效抵抗深渊对人体的入侵,不过前者难以深入,后者无法根除。因此大家对这玩意的态度还是以逃为主。唯一的好消息是,深渊寄生能力有限,无法像病毒那样无限传染。正常情况下,深渊的传染也就只有三到四次就失去活性不再生效。
如果说深渊本体是第一传染源,那嚣燚就是第二个遭到寄生的,然后传给远征队的士兵,士兵死后的尸体被这些贪婪无度的鬣狗啃噬,是为第四波。换而言之,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拔刀,其上缠绕的布条在半空中翻滚纷飞,寒光闪烁,时机正好,雾散日出,正午强烈的太阳光照射到剑刃上反耀,严重刺痛了深渊鬣狗的眼睛。
时机已到,午时问斩。
“阻剑·天堂流火”
空余挥剑残影,短暂的停息过后才是响彻云霄的雷鸣音爆。
“嘣!!!”
剑速超越声音,与空气剧烈摩擦生热达到尘埃的燃点,让剑附上炽热的火焰之力,斩断阻碍他的一切敌人。鬣狗飞奔,面对这道剑芒措手不及,尚未回过神身体来已在半空中被砍成数段。由于被深渊寄生,它们没有身体的感觉,就算碎尸成块神经依旧保持兴奋不断抽搐弹动,就像那只被斩首后仍活蹦乱跳一年半的无头鸡。
火焰或许无法对深渊造成有效伤害,毕竟嚣燚还能喷出剧毒龙焰。不过带火剑的热度足以破开鬣狗躯体上的深渊保护,剖开里面被吸光血液的枯萎肉体,给它们以人道主义的问候。既然活得那么痛苦,就干脆点结束生命吧。
狂战杀戮。
单把剑愣是让威米柯用出双刀流的感觉来,指位变化,交换握持,旋转逆行,错幻纵横,圆镇摆苍行化犄龙之势,陀飞上横,左右手瞬时交接地划推破,独头剑挥砍出双头剑的威力,关键在于一个“扭”字。不单单是剑尖剑柄的旋扭,还有他本身的移动。诡步以惑,鬼步为实,借调数莫测的滑步出其不意攻击身后偷袭之敌,再接上步挑天空十字错把最后头深渊鬣狗斩于剑下。
失去宿主,那些深渊毒脓才慢慢停止蠕动,最后因能量供应不足衰竭枯萎死亡。它们死后会迅速干化成灰色硬质,轻轻一碰就碎成无数小块,还伴有飘飞的尘埃。
解决掉鬣狗后,威米柯回头看了伊莉萨一眼,没有说话,可意思都涵盖在眼神里头。
“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路我知道该怎么走。”
威米柯收剑回腰,弯腰从地上捡起裹缠剑刃掩盖其无上锋芒的布条,踏出坚定的步伐往峡谷深处走去,留下羞愧难当的伊莉萨在原地思考。不要说是传说中的嚣燚魔龙,就连区区受深渊污染的狂鬣狗她都没有勇气面对,再跟下去也只会白白送命而已。雾气既散,回途相应安全得多,她完全可以一个人原路返回。只不过,伊莉萨纵然百般仇视威米柯,她也是有头儿伊莱博交代的任务在身,还真不能就这样灰头土脸地逃回去。
咬咬牙,她还是毅然而然地跟上威米柯的脚步,只不过拉大和对方的距离,偷偷地、远远地跟在后头。虽说威米柯的感知力其实一直都能察觉到她的存在就是了。
事实证明,食腐的自然界生物不单单是鬣狗,还有……
“gigigigigigigi——”
比乌鸦叫还要尖锐的,秃鹫的怪叫声。
从长空掠翔而至的怪物,它们摄取受深渊入侵的腐尸后同样落入其毒手,受此刺激凶性大发,全然没有以往畏惧活人的秉性。不要命地朝地面冲来,毒脓强化过的黑爪异常锋利,大有将猎物开肠破肚的气势。
威米柯或许不会燕返,可斩中空中的飞行生物,对他而言就算不用那么高超的扭曲次元魔剑也足以办到。就例如说——
现在这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