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米柯在黑暗中走动,沉着自信的话语随同脚步声缓缓传来。
“所以我们才说自己扭曲,可那并不影响我们做出新的选择。如果生存下去需要偷盗,有人会去做,而有些人则会坚守道义宁愿饿死,人类会骂前者为‘小人’,对后者冠以‘君子’之名,可要是前者的苟且偷生是肩担国仇家恨,就算手段不齿也要报仇雪恨的话,他又会从‘小人’升华为‘义士’。这其中仅仅只是因为目的的不同就导致评价的差别,所以,单纯的好与坏不能用来评价一个人。毕竟好人会堕落,坏人也会悔改。”
五倍化,密。
“因此!”威米柯突然提高音量,“固执之人发现改变理由,迷茫之人找到生命意义,忘我之人发掘自身痕迹,都没必要过度吃惊。”
“容易改变是我们的天性,没必要去责怪、针对、鄙夷,去天理放人欲,不会因为世俗的眼光压制我们的想法,道路的选择权就应该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
踪剑·风华
“贡!”
就像颗定时炸弹被引爆,嚣燚肚子里头传来恐怖的闷响,使得巨龙从千尺长空直坠下来,轰然砸地扬起的灰尘覆盖了周围一带的峡谷。躺在地上还不安稳疯狂抽动,龙尾疯狂乱扫将附近搅得满目疮痍。它似乎在容忍,又仿佛在颤抖,很快就看见浓烟从它的嘴缝和鼻孔里冒出来,最后实在坚持不住,“rua”地吐出不成气候的三分龙焰,也就火光还有点看头,染红西方的整片天空。
随龙焰飞出的还有浑身浴火的威米柯,在空中紧急调整身位以便落地,“唓——”双足在地面擦出长长两条沟壑,未有熄灭的意思,还在熊熊燃烧,不过我们大可放心,因为这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周身缠绕的火都是假象,艾德薇斯(爱提丝)留给威米柯的骞风盾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而是罕见的高阶圣级防御性魔法,其高超之处在于,风盾不是单纯地吸收伤害,而是一个“改”字,借助风特别的流动性,改变各种伤害作用的方向,假如是元素属性攻击就会像现在威米柯身上出现的异状,龙焰缠绕加身赋予他每招每剑火焰伤害;倘若是单纯的物理攻击就会出现“滑手”的情况:即攻向威米柯的拳脚都会感觉打到油腻滑溜的肥皂上,实际上那是受到风的阻力,风盾会吹走拳头腿脚让敌人的攻击无功而返。
火缠身却不伤身,对于这种事情不清楚内情的威米柯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无论身心还是身手他都太稳太稳,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过后已没有什么能再干扰他日益坚固的内心世界,防线不断巩固,或者说——底线也在不断下调。
生平首次亲身体验辅助魔法的奥秘,威米柯点点头也算了结一桩心愿,还得感谢爱提丝啊,不管认没认出自己,她都在无私地给予恩惠。人生新的意义,也是最初的目的,都是为守护她而建立。现在站在此地对阵魔龙嚣燚的既不是犽刚狩的新人刽子手,也不是自我觉醒的杀手白星,更不是候选别动队成员威米柯,而只是那个站在青梅竹马身后的小男孩。
永远躲藏在女孩背后?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只要她需要,不管做什么都可以。而且,站在女人身后就只能当小白脸吗?不,当你身处战场的风暴中心,被无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团团包围时,立在你背后的人是唯一值得信任的。威米柯不祈求经历童年剧变的爱提丝还能原谅自己的不作为,还肯信任失约的他,只要这条残命能为她挡住来自背后的刀子,就足够了!
只要他还活着,便心甘情愿为爱提丝所用。
三倍化,斗。
形体大幅度变化,皮肤底下的筋脉开始剧烈搏动,肌肉细胞以非正常速度增殖,骨头质由疏转密,心脏维持高强度跳动供应巨额能量。而剩余不多的风在反复洗刷他的肉体,涤去污物清理杂质的同时,还负责超额能量的补充,以防机体压榨生命能源强化肉体。
呼吸,呼吸,这回威米柯吐出的是洁净的白气,归功于艾德薇斯的风神眷顾全套餐,威米柯首次不需要以寿命为代价换取强大的力量用作战斗。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俩可以说是天生一对,搭配起来就是完美的相辅相成关系。
然而威米柯不敢有那样的奢求,获得爱提丝的魔法辅助光一次都够他感恩戴德一辈子了,得到爱提丝长期的眷顾和青睐那是想都不愿想的,而且他也没资格赖在她身边不走。自己犯下的过错有多严重,只有威米柯本人最为清楚。那是不可遗忘、不容宽恕的心罪。
“来吧,”竖剑在胸前,心中有思路,威米柯重重向下挥扫,周身火焰蹿动如生命般跳跃,猛击三千大世界,声势浩荡回响山谷,“这是最后的回合了!”
魔龙不再愤怒地咆哮,和威米柯要靠语言激励自己意志的行为不同,它在守望,在隐忍,在积蓄,狂吠乱吼的疯狗固然可怕,然而真正危险的却是不出声的狗,因为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朝你咬过来。龙非狗,不单单宿是指体型方面的差距,还有两者的凶性和意志。狗经过长期的训练或许可以成为人类的伙伴,可一头龙,孤高狂傲食物链顶端猎食者,无论怎样的食物诱惑与奖励手段都不会让它们臣服,唯有具备真正实力的强者,才能得到它们的认可或俯首!
两边几乎是同时动起身来的。
威米柯大开其道,风助火势,所到之处野草倒伏树木弯折为他让路,剑气凝聚在尖端处,刺破空气贯日击虹!而巨龙掀起的是飓风,吐出的是怒焰,天地变色,乌云笼罩,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不管嚣燚有没有被深渊污染,它终归还是头龙,而云与龙呼应再正常不过,天气突变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一轮交手。
毫无花哨的对攻,龙躯对钢刃,暴烈震荡,传开的冲击波把方圆一公里内的树木都拦腰扫断。威米柯反手抄剑,横劈竖斩弓身挑,月弧星光般的剑气敲打在巨龙身体尽皆破碎,嚣燚龙躯一甩,魔龙摆尾轰然拍打在威米柯……的左手上!气血翻涌神魂险些离体,可是,他挡住了。纵然手臂皮开肉绽,鲜血遭受挤压往外喷溅,但威米柯仍旧不依不挠,一点点把弯折起来的胳膊重新伸直,握拿失格的右手当下就抡过去一剑,灌注威米柯所有精、气、神的一击。
空间也要为之断裂!
长七十多公分的一截龙尾被身处绝境的威米柯活生生斩断,随后就是那道响彻整个螟黔雾岭的疯狂咆哮——
“呜哇哇吼吼吼!!!”
断尾对嚣燚来说恐怕是痛彻心扉的遭遇,根本无法想象受此重创的它会陷入什么样的暴走状态,看起来威米柯是真的不要命了,把巨龙惊扰到现在这地步,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赔的,逃也没用,只怕跑到天涯海角它都会穷追不舍。
所以逃跑是最愚蠢的选择,要活就得赌上一切将魔龙埋葬在这片山谷。
趁嚣燚还处于断尾之痛当中时,威米柯悍然拔剑挥刃剁砍过去,他想的计划很好,趁它病要它命,可惜威米柯还是低估了这头称霸帝都以西的山脉数十年的魔龙,它能肆虐至今无人能敌,并非虚有其表而是真的很强大。龙焰虽热以帝国上百年垄断魔导武器的底蕴还找不出几件免疫火伤的限定装备?龙躯虽坚岂非真的找不出几样专门克制高物抗的神兵利器破防?
综观帝国,人力物力兼备,缘何迟迟放任嚣燚盘踞绵延的山脉破坏商道威胁帝都?除了“那个原因”外,也有自身的客观因素。“他们”的影响力虽然广,可敢与亚洲政府断交、脱离欧洲联盟、逮捕国外特使、实行闭关锁国政策的魔导国还真没把那群人放在眼里,之所以没有派大军远征,是因为讨伐嚣燚的利益远不足以弥补损失。要想屠龙,是真的只能用人命去堆,起码几万上十万的士兵都要和它一同陪葬在山谷里,那是帝国不愿承受的损失。
魔龙的强大,不是靠它出现几个失误就能一套秒掉然后一波带走的,这头神话巨兽的容错率实在高的离谱,即便威米柯创造再好的时机也无法撼动嚣燚滴水不漏的防反措施,那就是道不容逾越的“国土防线”,任何人也别想通过再伤害到巨龙本身。
嚣燚从痛苦中清醒过来的时间比威米柯想象的快得多!来不及多添几道伤口便被狂暴反击打得意识模糊,践踏、龙锤、乱舞……一通暴揍连挡都挡不下,动用全力也只有苦苦支撑的份。又来了,狂风暴雨毫不留情地甩打在身上,筋骨在哀鸣、鲜血在喷洒、肌肉在颤动、火焰在飘零……不知不觉间威米柯的双脚已经深深陷入土地里面,由于自上而下的轰击力道太过巨大,导致地面都开始崩塌,最后一下更是砸得威米柯从头到脚都被埋进土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