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张牙舞爪,时前时后,飘忽不定。
害怕,亦或是绝望?
恐惧感弥漫,很快填充满整个胸口。
走到艾德薇斯面前静静地看着她,举起手刀,除他本人以外旁人无处察觉地微甩过头看了一眼背后,嗯,很满意。将目光重新投在已成废人的风女身上,随即挥下致命的手斩——
……
“你在等待什么?”
……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
“你抛弃了我。”
……
“不!我没有!”
……
“你这个懦夫,混蛋,负心汉。”
……
“是的,我有罪。”
……
“谁的错?”
“不是我。”
“不是我。”
“不是我。”
“……是我。”
……
“主动认罪就完了吗?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落到我手上,可是连死,都不被轻易允许啊。”
那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紧随其后就是一脚猛踹过来,猝不及防,威米柯失去平衡往后急速坠落,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失去对身体的所有感官,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还很模糊,朦胧一片,像是在眼前挂上层雨帘。时而清晰,时而虚幻,又有点半梦半醒间的感觉。
但不管怎样,他,没死。
已经顾不上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死这回事了,威米柯只知道,他看见那个恶魔男的背影,以及倒在不远处那位有一头显眼绿发的女人。
不可能看错的,她的头发,她的身影,她的面庞……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死去!!!
没有酝酿,没有颤抖,没有迟疑,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身体动得和思维一样快,根本不需要思索,只要去做,就对了。
握住腰际别着的失格,熟悉的手感没有像往常那样让威米柯放下心。心急如焚不是随口说说而已,汗水沿着皮肤滑下,迷住眼睛,眨一下再睁开,没有其他别的感受,距离瞬间拉近,更快更快更快,一定要赶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想,再错过了;也不能,再失去了。
“唰!”
一剑斩杀!
来自身后的袭击,横跨整个脊背。
艾德薇斯呆呆地看着,不敢置信发生的这一幕。“死人”跳将起来,从背后砍了恶魔一剑,鲜血喷涌。
汝,可曾像现在这样渴望鲜血?
哑巴救了他,本应该死去的哑巴,在最后关头挺身而出,救了她一命。
为什么呢?明明是她先……
伊万摇了摇晃,原本要下杀手来着,但背中一剑,血光四溅,失去平衡,向前倒——诶又挺直了回来。
威米柯的瞳孔瞬间扩大。
艾德薇斯乖巧得就像只小猫,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敢做。
“还真是够狠的啊。”
摸摸后背,定睛一看,掌心上全是血。
“他妈的,还真下得去手,真把我当成杀不死的怪物啦?”
伊万转过身,朝威米柯笑了笑,不笑倒还好,一笑,吓得威米柯顿时往后倒退,不过咬咬牙,又逼自己往前踏出两步,两两抵消。
“我,我……”
害怕吗?
害怕又如何?
威米柯抬起失格,剑指伊万。
“我,不会让你再动她半根毫毛,我发誓——”
“得了吧,”面对语言威胁威米柯满不在乎,抬起两根手指扳开剑刃,“你以为我真的会怕你吗?又或者是说,你觉得自己能打败我,就凭你这副半残不死,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怜模样?”
终于抹去那丝惧意,此时此刻,威米柯的眼中只有坚定。
“嘁,还挺牛。”
伊万耸耸肩偏过头,看来不打算和他继续争论下去。然后突然抬手一个栗暴在扣威米柯脑门上,敲得超响,后者顿时抱头蹲下,连剑都拿不稳就“哐当”落地。接着就是极富戏剧色彩的一幕。
指着威米柯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他妈个忘恩负义的混账,老子救了你多少条狗命也不想想,见色忘义,不讲仁义道德balabala……要没有我帮你,现在你小子就等着哭吧。给你吃枣药丸,是想让你调理一下身体,会进入假死状态很正常,当真以为我是要害你啊?那可是我用帝国的医药魔导器专门配制的超级丹,普通人吃一颗长命百岁的好不好,你倒好,居然还敢嫌弃……我打死你个王八蛋……”
说实话,威米柯完全被打懵圈了。
什么什么什么,他是谁,他在哪,谁在敲他?不是在严肃的战场上吗,上一秒不还在打生打死,分分钟人头落地吗?下一刻怎么就变成搞笑的喜剧场景了?何止黑人问号,怕不是狗头人问号都要冒出来了啊。
“妈的,看见女人就脚软,亏你还敢砍我,页游广告看多了吧,我又不是渣渣辉,跟你也谈不上兄弟,在我背后耍剑这种事,少来!现在,赶紧给我滚去照顾好你的青梅竹马,再敢来招惹我别怪老子不客气。”
抬脚撩过去,素质是真的差。
好端端的英雄救美破镜重圆场景,愣是被他一盆冷水浇成**至极的肥皂剧。从头到尾都是莫名其妙的,可不管怎样的,伊万原本气势汹汹的杀意是消散了。举手投足尽显逗逼气质,和前几分钟那个铁石心肠的魔鬼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威米柯被踢到艾德薇斯身边,四目对视半天没有说出话。
泪水突然就从眼眶溢出来,威米柯也说不出来究竟为什么,急忙擦干眼泪,可是那些血丝终究是挥之不去的。
如鲠在喉——艾德薇斯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讲什么话。
看着爱提丝的惨状,威米柯竭力按住找伊万报仇的冲动,他很清楚自己的弱小,他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也无力反抗。否则,等待他和爱提丝的只有死路一条。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跪在她身边,脊梁骨都要塌陷下来的模样,承受不了任何重量。除了苍白的道歉,他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
看着他笨拙抹泪道歉的样子,艾德薇斯的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一股名为“怀念”的感觉。想要伸出手,却突然想起自己沦为残废,不要说抬手,连移动都办不到。
“原来你不是哑巴,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很熟悉,明明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啊?”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搜索过去十几年来的记忆画面,却始终没有收到反馈。
“……对不起,我来晚了……相信我,爱提丝,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你知道吗?”
威米柯试图用笑容来缓解她的痛苦,尽管其中满是苦涩。
“大家都很想你啊,卡特曼大婶每次都要多准备一份餐具放在桌上;康威尔叔叔隔一两年就要离开克罗摩尼亚到外边发寻人启事;村长他还是很唠叨,只是耳朵有点聋,要说好大声才能听清楚;还有皮洛和黛丽丝,你还记得吧,就总跟在你屁股后又老是互相看不对眼的那俩,也已经定亲了啊,还说一定要等你回去才办婚礼……”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怎么都听不……”
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那么在眼前浮现的这些残缺画面又是什么?
记忆中的气味,明明香得很,但现在回想起来却令鼻子发酸;已听不起来说的是什么总之很烦人,很温暖;有点像是剪纸的两个白色人形在吵架,没有颜色也没有五官,只有简单的轮廓,吵着吵着总会演变为打架,最后都会说扎有辫子的剪纸人骑在另一个身上洋洋得意,然后,然后,然后——
就是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是幻术吗?可恶,竟然对她使用……
精神上的刺激,心灵重创,加之刚才对死亡的恐惧,所有一切都对她造成太大的压力,待到它们释放出去后,留下的只有深深的疲惫。
她睡着了,一如当初床榻上的好友慕妮卡,睡得那么沉,仿佛,回到母亲的怀抱。
摇篮曲渐渐趋于平静。
伊万也放下嘴边的风琴,没错,这也是魔导器,而且是催眠效果一流的特殊魔导器。威米柯还在空自哀伤,没闲心理会其他事情。毕竟对现在的他来说,就算是全世界加起来也没有眼前的爱提丝重要。
伊万偷瞄了旁边一眼,骂骂咧咧地说道:
“行了,装什么装,躺尸不累吗?要是着凉感冒可别找我报销医药费。”
“所以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眼看被揭穿,华只好乖乖爬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是的,还在假装风平浪静,其实内心慌得一比。强调下,其实她也没醒多久,刚才是真的被打晕这点并非骗人,自己下手的程度如何伊万再清楚不过,会这么不客气地说话实属故意。
“喏,拿去。”
从怀里掏出个小玩意,不多做解释就抛给华。迅速伸手接住,无需多仔细看就都明白了。一枚圆形徽章,正面图案为无数拳头高举形成海洋;反面则是头站在树梢上的黑羽夜枭。
不会弄错的,也并非伪造品,华能感受到自己口袋里的同款徽章在颤动,魔法回路感应现象无从造假。
“原来,原来……你就是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