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
然而他可不管这么多。
来时匆匆,去也急急,风风火火闯帝都,不沾风流不惹麻烦。
“我自由啦,我完成任务啦,我光荣啦~”
最后那句有点奇怪,没事,问题不大,管它基地炸不炸。
反正再没人能束缚他放飞自我。
漫步在白雪皑皑的平原上,有点冬天的感觉,好在身上衣服穿得够厚,行李方面,大旅行包里啥都准备好了。
内战过后,魔导国将迎来崭新的光明时代,只不过在那以前,还有这个严冬要熬过去。有人说,打仗就是在烧钱,此话不假;实际上失去的也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还有更重要,更遥远的事物。
例如人心。
沿途见到不少逃难的流民,用手头的零星食物换取情报,从乡民口中得知,有伙强人摧毁了他们的家乡,那伙强盗简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自称是“帝国最后的希望”,现在正沿着普里斯顿河往南劫掠过往城镇,宛如蝗虫过境一般。
不用侦查都猜出来是什么人在作乱——除了前朝宰相达伽侬和他手底下的叛军,别无他人。
哎,管不着,他们往南,自己往东,届不到届不到。还是留待新政府去头疼吧,正所谓“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没学会怎么处理这些政治军事问题,他们是永远无法得到成长的。
由他一手推动上台执政的新联党,从某个角度上讲算是他的半个孩子吧?然而孩子终归是要放手的,就让他自行长大吧。
其实就是不想管了,真是个没责任心的大人,坏东西。
目送难民匆匆离去的身影,他的心中没有升起半分同情心。原谅他不是圣母,行事从来乖张,讲的是一个随心所欲。
还是赶紧东行吧,逃难有什么好看的?
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里,虽说他老家在南方,可在S市读书时就已经见过冬天下雪了,更何况早在初中阶段就独自一人走南闯北,说他见过大世面也不为过,怎么会被区区雪景诱惑到走不动路?
雪,其实也就那样。
无色无味,自天上飘来,经历各种变化从水汽凝结为雪花,被世人称赞、欣赏、把玩,赋予各种意境内涵……而从来没有改变过它们的实质。
落地后,总会融化。润湿土壤,流入地下,汇聚成流,亟待发掘,周而复始。
世界处于循环,无限大的圆环围在人们身边。例如他,从异国他乡来最后也要回去;初代魔导王一手创建帝国,而他的后代子嗣,奥仕菲蒂德五世则亲手葬送了它。
由盛转衰,衰而复强,历史的痕迹向来如此。
我们无法改变这个进程,但,并不意味着我们什么都不要做。
人类就是追逐不可能的生物,去索取更好的,比当下高级的事物才好,倘若因为悲观放弃努力,那未免太过消极。世界上总有达不到的领域,难道人类就应该终生懊悔在不理解这些东西上吗?
即便听起来属于天方夜谭,所有人都在说没可能的时候,尝试一遍也好。没能成功,实属正常,毕竟那确实不可能,但又如何?正如真理需要实践才能得出,做不到的事情也需要有人证明,既然生来就比不上天才,身为笨蛋,能证明错误的确是错误,不也是件光荣的事情吗?
因为自己脑子不够聪明而叹息?还是由于比别人差而对未来充满绝望?又或者深切怀疑能力不足以胜任重担?
没必要的,如果打从开始结局就已注定,那也不是放弃努力的借口。坐在家里过是一天,在外闯荡也是一天,比起什么都不做,做点事情总归是好的,起码,身体还能得到活动呢。
对什么事情都全力以赴,做不到,谁都做不到。
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谁都做得到。
想平凡,可以;希望与众不同,也行。
做出决定,不着急一辈子为之奋斗,今天往前进,明天不小心倒退,有人说,这是在原地踏步做无用功,可实际上呢,有过前进的经验就够了,熟能生巧,反反复复次数多了,以后迈步也会更轻松。
我们不可能保证自己的地位和声望能永远停在巅峰,智者明白激流勇退的道理,在事业的最高峰,他们毅然而然选择功成身退。那普通人呢?沉浸在昔日的荣光里,活活溺死?
飞来横祸是再正常不过的遭遇,就算不讲迷信,没有老天爷开玩笑,也总有人遇到坏事,只不过我们属于幸灾乐祸或者无动于衷的旁人而已。
灾祸无法避免,正如倒退在所难免。
持续性的前进不太可能,偶尔走走下坡路再正常不过,遇到瓶颈,何必非要猛扎过去,直撞到头破血流,狠狠撂下几句狠话(或者毒奶),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人世间沉浮,需要随时切换心态。遇到机会就鼓足干劲,面对困局也不要太在意损失,再艰难的日子也始终有人能扛过去,老是自贬不如别人实在太过愚蠢。不错,比不上人家的聪明才智,那是天生的;论勤奋努力超不过肝帝,那也无可厚非,反正懒惰是人的天性。再说了,要没有懒惰,科技进步的动力都没有了。
作为普通人,认准自己的定位是最基本的指标,当然,普通人有前进的权利,对于这样的有志青年我们不拦不阻不嘲笑,这类人光是那颗奋斗的心,就有让他们收获成功的保底资格。而像其他止步不前的,同样没必要去指责他们。
自居上位的人类将动物分为高等和低等,然后把自己放在高等动物的位置,把其他所有生命视作低级生物。对于喜欢养的,诸如阿猫阿狗等宠物,就各自讲人道谈人情;而那些喜欢吃的,像鸡鸭鹅猪牛羊什么的,就能大快朵颐尽量往嘴里塞,从来不去想保护的破事。
既然把其他存在都分三六九等,那有些人确实水平次点,就麻烦不要搞一视同仁的规矩好吗?
总拿天才的标准去羞辱凡人,这是最恶毒的嘴脸。表面说是公平起见,然而有些人打从出生就投了好胎,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大后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都过得比无数穷人好。
然后,就用只有他们能通过的标准,去逼迫所有人达到相应水平。
简直是在拿人格尊严当垃圾践踏。
说这么多,似乎有点偏题,不过归根结底想说明的一点就是,做好自己。
别人家的XXX再厉害,也终究是别人家的,不必要,也不需要去学他们,用他们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换言之,对这些从南方逃来的穷苦人没有表示同情与哀伤,就是不会那样做,因为他不是好人,也对装成好人不感兴趣。
由着他们背地里骂去吧,说他无情也好冷血也罢,与他何干?旁人的评价只不过是虚言而已,真正的知己才懂他的心。
于是乎,带着行李,刚出了帝都城,煲着毒鸡汤还往里吐些槽,还有说有笑的呢,边心安理得享受世界和劳动人民带给他的福利和好处边肆无忌惮地嘲讽两者都是**,然后,就撞上一伙同样蛮不讲理的强人。
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连问对方是哪条道上的朋友都来不及,二话不说就给他套上麻袋,冰冷的利器架在脖子上,再辅以威胁:
“乖乖的别挣扎,在问你问题前闭上嘴巴,不然要你命!”
女人的声音,而且是非常标准的,英语。
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拉拽的力道停止下来,然后就是冷不丁的抽离袋子。
“哗!”
强光刺激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说,老实交代,你是谁,什么身份,家住哪里,有何目的?”
“我的妈呀,这年头还真有这种傻子劫匪?”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看你来的方向,是刚从这个国家的帝都出来的吧?那正好我有件事需要问问你,是关于一个人的下落,希望你不要拒绝回答。”
“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极具威胁的恐吓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肯定老实交代!”
赶紧认怂,不能装逼。
“那好,我问你,是从帝都出来的吧?”
“是是是。”
“很好,那么我再问你,是否认识一个从亚洲地区来到这个国家的人?或者,听说过相关人物的事情?”
“啊哈?”
“废话少说,你,睁大眼睛看这张照片,就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强行分开上下眼皮,智能手机的屏幕上一个再眼熟不过的家伙照片,愣了一愣。
“你见过这个人吗?呃,或许眼睛有点改变,不过,其他特征都蛮好认的,对,尤其是嘴巴很毒这点,我想就算再怎么变这点都不会改的,那小子,就属牙尖嘴利这点尿性难易……”
瞬间同化,露出和照片中的男子一模一样的死鱼眼来。
“欸,对对对,就是这对眼珠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来你真的见过他。太好了,能告诉我他的下落吗?”
摇摇头,从蹲姿换成正常的站立。
“我就说怎么听着声音他妈的这么耳熟,结果居然是你……和你在H&W魔法学校里结识的新欢们啊。”
手往脸上一抹,原形毕露。
呆呆地张大嘴巴,不只是眼前的熟人,还有其他在场的都看傻了眼。
“啊哒!”
钟悠一的脑门被庄扬敲到冒烟,只能说自作自受吧,挨打的前者做出标准的抱头蹲防,那副表情看起来非常痛。
“下马威还挺牛的哈,连我都没认出来?”
完全不客气的庄扬仗着自己有理,没有半分饶人的意思,怒斥钟悠一找人都不用脑子。盘问谁都可以使出麻匪这一套,就是偏偏不能对他这么做!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知死哪去了。
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看着那副无辜的样子却也忍不住笑,结果——
默契地碰拳、甩掌互拉再撞肩,立刻和好如初。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没头没脑的笑声怪渗人的,其实。至于那些自愿随悠一前来魔导国寻找失踪庄扬的女人们又看懵了。也就是绪比较明白事理,很快反应这俩二货的性格向来如此。
接下来就是互问互答环节,首先庄扬就问起钟悠一怎么带这么多人来找他。
说来话长,不过,反正人也见着了,安然无恙,也不急,慢慢讲就是了。
钟悠一和绪说起两人在H&W收到明越海的讯息,在简讯中大概说了庄扬杀人被捕的起因,经过和结果,担心老友安危的钟悠一马上动用关系查询他的下落,最后,政府内部的某位熟人提供的案卷记录显示,一名姓庄的罪犯被特安局带走,后被遣往某监狱“服刑”……
钟悠一又去拜托在洲内的朋友调查,排除飞机和专车押送的交通方式后,顺利在火车出行名单中找到庄扬的踪迹,最后顺着各种蛛丝马迹一路追查下来,判断庄扬极大概率是戴罪立功,以执行国家机密任务为代价换取无罪处理。只需简单联想下最近的国际局势,不难得出庄扬是被派来西欧魔导国做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
本意是想顺道过来探望庄扬,当然有需要的话,帮他完成部分工作内容也完全没有问题。却想不到,庄扬的动作有点太快了。
钟悠一好不容易才找到正经理由申请离校外出,不料在匆匆赶往魔导国的半路上就收到消息,统治帝国的奥仕菲蒂德王朝垮台,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民主联合魔导共和国……
更始料未及的是,他们刚找(抓)到一个帝都人问话,就恰好撞上伪装出行的庄扬!
巧吗?
其实吧,也不算巧。因为仔细想想就会发现问题所在,于此敏感时期会孤身离开帝都的愣头青,还真算不上多。毕竟瑞文诺尔现在可是乱成一锅粥,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闹革命的,讲民主的,谈忠君的,搞宗教的……围绕权力斗争展开的漩涡非但没有让人感到畏惧,反而愈发吸引人们深陷其中,道理很简单,说不一定,就成为历史选中的那个人,从此走上政治舞台了呢?
只要想在这个国家成就一番事业,或者说,但凡是个魔导国人,都无法拒绝这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而会把机会当成狗屁,甚至背了个包就跑路的,也就只有像庄扬这样对魔导国没有眷恋和欲望的外乡人了。
知晓钟悠一他们专程过来的目的,庄扬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内心也是很受用,很感动的。得此兄弟,果真是终生无悔啊。
说完来意,钟悠一这边不可避免地问起关于国内……哦不,洲内的事情。他和绪从今年八月份就乘飞机抵往欧洲,直到现在十二月末,三四个月没回去,对亚洲的事情虽然不可能说一无所知,但是也都不太通晓,还是需要问问庄扬才好,尤其是那次原生岛事件……关于逝者名单,悠一和绪所知甚少。
谈起此事就不免一阵唏嘘,连总是副没心没肺样子的庄扬都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关于人员名单,死者为大,也不好说什么坏话,只是有点担心老友听完恐怕接受不了。
夏旭辉、罗季、张晟敏、彭少栋……
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从庄扬嘴里蹦出来,沉默的钟悠一只感觉心在滴血。
如果他还留在神䴥的话,是否就意味着他们都不必牺牲呢?
然而,要是没有他在,H&W魔法学校大概就不会是损失最少的觉醒者高校了吧?
他拯救了H&W的学生,代价则是,神䴥学府的严重伤亡情况。
两全齐美,做不到啊……
好在钟悠一的心理锻炼得足够坚强,日渐成熟的他不会拘泥于区区一次失利,消极已无法轻易击败他,身为旁观者的庄扬很快就从他的眼中看到重新燃起的不屈斗志。看来这段时间的交换生经历对悠一的帮助很大嘛。
说完自己近来的遭遇和“业绩”,庄扬突然想起件的确可能需要钟悠一帮忙的事情,没办法,以他在魔力方面的不足,在检验那玩意具体功用上,真的是无能为力。
“哦对了,悠一,”边说边掏出那样东西,“既然碰到你了,那顺便就帮个忙吧。在这件事情上,我感觉全世界也找不出有谁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笑眯眯地看着老朋友,摊开手掌,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一块,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