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可怜是不是,行,有本事继续装,我倒要看看是你更会装还是我姓庄。”
从言行举止来看,实在是非常之无情啊。对待一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还这么连讽带骂,活该他没有女人缘。
连让对方擦眼泪的时间都不给,庄扬已然竖起食中二指对着她的鼻子,厉声说道:
“事情没完我告诉你,说,自己哪做错了?!”
大哭虽然压抑住,可啜泣却停不下来。嘴巴微启,下唇和胸口都在剧烈地颤抖,不断地吸着鼻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凶神恶煞的庄扬。
“说!”
他这一吼吓得小乞丐又往后缩了缩身体。
像是随时要喷出火来的怒目。
“就算是哑巴,也得给我说出来!”
“我,我,唔,我……”
除了哭泣以外的声音,终于从小乞丐的嘴里发出。只是语速实在让人烦躁,好半天都在抽抽噎噎,最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不该,不该偷,偷,偷你的,东西。”
“偷?!!!你那叫偷吗?!!!!!!!看你这样子也知道不是读书人,不是读书人的事情,那能叫偷吗?”
牙齿按捺不住恐惧地颤动,反复碰撞敲打发出怪异的声响。
“咯咯咯咯咯……”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真相。”
这回暴躁老哥没有用高亢的语气说话,而是低沉至极——压抑得反而愈发令人胆寒。
“对,对对,对不起,起,我,我不该,抢抢,我错错,错了。”
“算你识相,知道错了就好。干什么不好非要抢,抢也就算了,还偏偏抢我我的,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活该挨骂。”
伸手拂过乞丐脖子上的套绳,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死结瞬间解开,失去束缚后绳子悠悠飘落在地。
不过庄扬显然没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她,粗暴地拽起一直保持鸭子坐的小乞丐:
“跟我来,他妈的,老子就不信了。”
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小乞丐拼命摇头拒绝,只可惜庄扬的手跟铁钳似的死死箍住她的手臂,好在并非死掐住,因此不会感到痛。
很快,庄扬拉着她来到一处暗巷。
懒得解释,庄扬也不嫌脏,用手擦来对方脸上的灰与泥,然后……直接抹到自己脸上,还觉得不够脏,直接从无数路人踩过的水泥路面“取材”,继续往脸和身上抹;接着就开始用撕扯乱抓自己头上的秀发。
小乞丐都看呆了。
很快他也变得蓬头垢面,还差点,二话不说就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再动手撕自己的衣服,于是乎,另一个小乞丐新鲜出炉。
显然是察觉到她的诧异眼光,庄扬朝她呲牙咧嘴,接着拉她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放下书包,一屁股坐地上。
请开始他的表演。
深吸口气,张嘴便来:
“求求各位,行行好哇~我啊,苦命孩子一个哟,爸妈都不回家,只好带着妹妹,出来讨生活。没钱吃不上饭,我可以坚持,可我不能让我妹妹挨饿,求求各位好心人,给点吃的,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本事,赚不到钱,再这样下去,我们哥妹俩就要饿死街头了,没办法,只能上街乞讨,我也不在乎丢不丢脸,只要我妹妹能吃上饭,让我做什么都行……”
惊了。
妈耶!
卧槽。
娘耶!
何等地……癫狂,已经找不出形容词了,可是效果的确显著。
继续胡编乱造哥妹俩凄惨的身世,都不需要药水那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流,哭得实在是丧心病狂,比真乞丐还惊天动地。
路过的行人纷纷解囊相助,尤其是看到庄扬和乞丐脏兮兮的小脸和红肿的眼睛,实在于心不忍,掏出钱包,放下一点心意。
面额不一的纸币很快放满两人身边。
“谢谢,谢谢,谢谢各位好心人,呜呜,谢谢你们……”
这抽噎,这啜泣,演得比珍珠还真。
他就这样乞讨到太阳落山,感觉哭得差不多了,庄扬也就不再复唱之前的台词,抹干净眼泪,把路人给的钱一张张叠好,没有算,全收起来塞到小乞丐手上。拉着人家钻进刚才的小巷子里,当然没有忘记拿上自己的小书包。
“看,”周围一没人,他立刻现出原形,“为什么要去抢去偷,拼本事就能赚来这么多钱,何苦去干坏事?你是得有多笨,会沦落到只能抢小孩东西来填饱肚子,垃圾,菜比,看到没,学会了吗,拿好,这些够你吃饭没,还不够是吧,我的也给你!”
从书包掏出仅有的七十,掰开对方的手,拍她掌心里头。
“看你可怜,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忍饥挨饿,误入歧途,勿不忍心,并非施舍,仅作本钱,将来要还,目的唯一,莫要自弃,坚守底线!”
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纸钞,小乞丐沉默不语,然后,“哇”地一声又哭了。
“呜哇哇哇……”
嚎啕大哭一阵过后,是逐渐降下来的悲泣。
“嘤嘤嘤……”
“要搁老子年轻时,一拳十个嘤嘤怪!”
说这话的时候庄扬握拳高高举起,不过小乞丐已被泪水糊了眼眶,看东西都不清楚,又怎会注意到他要打人?
“今天暂且网开一面,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庄扬转身便走,无论背后的小女孩哭得再凄凉,都不曾回头。
……
回到家时,父母都还没回来。幸亏他们尚未归家,否则就庄扬这副惨状,肯定要惹来祸事。
赶紧洗干净脸换衣服。
演戏的道具衣服也给扔了,脏到洗不干净,没办法。收拾完脏兮兮的自己,又毁灭完各种罪证后,他方才松口气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下意识望了眼窗外,天色已暗,夜幕低垂。
“坏了,只教她怎么赚钱,忘记她没地方住——”
现在跑回去?不现实。原放市这么大,他上哪找去。
“算了,我已经尽力了。天下苦命人何其之多,我也救不过来啊,况且我本职工作又不是干这个……日行一善分明是悠一那小子的事,干嘛赖到我头上。”
静坐,发呆,走神。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把他从恍惚中惊醒。
“哦哦,哦哦哦。”
一蹦一跳地过去,拿起固话。
是老爹打来的。
电话里说,俩人会很晚才回,让他今晚自己照顾好自己,早点睡。还有,注意忽略电话那头老爸身边不时传来的属于老妈的“嗯哼嗯哼”声。说完,庄扬这边刚要放下电话,估计是庄妈妈以为已经挂断了,突然娇喘一声,紧接着是对庄父的一句诱惑,“老公快来嘛”,啧啧啧,嗲得简直要酥软骨头。
庄扬立马掐断。
什么也没听到嘛,什么也没听到啊,对不对对不对?
“罪过罪过,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阿尼陀佛,善哉善哉。”
瞄了眼时钟,已经八点半了。
沉默。
……
又看了看时钟。
继续沉默。
……
“妈的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身体猛蹿出去,直上三楼自己房间。从衣柜搜出顶以前郊游用的儿童帐篷,还有配套的毯垫和被子,找到手机,钱,钥匙,小手电筒,一件不能落,全给带上,风风火火出了门。
在夜色的掩护下,没有谁察觉到异常。
后来的事实证明,庄扬发起神经来是有够蠢的,因为,他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那个乞丐小女孩的踪影。也就是说,白忙活了一晚上。
笑吧笑吧,尽情嘲笑,反正扛着从出门到归来都原封不动的东西,辛辛苦苦地回到家时,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蠢。
现实果然没有影视剧演得那么虚假狗血,和有的人分别后,就是真的没能再次偶遇。
第二天早上从平淡无奇的梦中被老爸叫醒,快起床要去学校了。
哈?
庄父不苟言笑地站在床边,告诉庄扬已经给他找好新学校,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报道,顺便和新同学见个面打声招呼。
哈?!
有没有搞错,这么雷厉风行的吗?
是的,留给你小子发挥的时间不多了。
在老爹面前自然乖乖认输。
还好庄扬从来没有整理课本的习惯,上学几乎不带课本,没错就是这么自信。
吃完早餐,背起空空如也的小书包,坐车去。
庄紫洲把车停进这所学校规划给接送家长的泊车位,放下手刹把钥匙熄火。
“记得来时的路了吗?”
“嗯。”
“觉得会很远吗?”
“还行。”
“以后能自己一个人上下学吗?”
“可以。”
“那就好。”
不遗余力地培养孩子自主独立的精神,庄紫洲这个父亲,做的也很好。
开车大约要十分钟,撇去中间的几个红绿灯,走路的话则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对九岁的小孩来而言,其实也还算好。反正庄扬也不是普通小学生,哈,他现在可成为了觉醒者,就是要千方百计地显摆,怎么滴?
让他一个人得瑟去吧。
“呼~”
站在校门口仰头去看,这所学校的名字是……
天神小学?不对不对不对,这种时候就不要大开脑洞乱开玩笑好吗,怎么可能!一个不小心真的会吓死人的。
“锐知小学吗……”
庄扬的嘴角露出一丝不为旁人所知的轻微弧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