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分析可得,这帮人就是没有大将压阵才会这么垃圾。缺少头狼的带领,绵羊终归只是绵羊。放眼看去,班上貌似也就田流称得上是擅长打架的学生,毕竟也是大家公认的不良少年。而在庄扬转学来之前,就属他的名声最不好,凡是欺凌、打架、闹事、罢课……都有他的身影出现。
庄扬需要一个值得他投入心神的对手,因此愿意提前花费精力推动其诞生。
田流是幸运的,能在他普通的生平中被一个注定不凡的觉醒者惦记;同时也是不幸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格。即便他拼上性命地挑战这世间的不公,也只会落得一个遍体鳞伤的结局。
在潮湿阴暗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无人关心,无人在乎,直到最后,被全世界遗忘……
平等是伪物,有人成功的同时意味着他者的失败,胜者为王败者涂地,得与失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不可视的天平在无形中操纵这世间的万事万物,没有谁能脱离它的衡量,逃不掉的。
从对方的瞳孔深处看到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怨念,庄扬颇为满意,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颗他故意撒播下去的种子便会长成一朵恶之花。
庄扬同样知道,就在这一秒,地球上会诞生头新的原生兽,以人类的恶意为根源,经由魔力和庄扬联手催化形成的,罪业凶兽。
所以呢?
就算原生兽是天敌,即便它们只为灭世,纵然这头原生兽在多年以后可能会杀死很多人,那又如何?人类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创造能够毁灭自己的东西了,制造武器和催化原生兽,本质都是一样的。
兴高采烈地走了,挥一挥衣袖,把道德良心之类的东西统统扔掉,他并不打算背负这些不必要的东西——反正也只会增加他的负重影响行军速度,他可是要快步走的男人,岂能被这点小事拖累了?
当庄扬越走越远,田流还止步不前,看见没有,这就是被外物拖垮身心的例子。明明路都走不动了,还不舍得放手,不就是颗心么,扔给野狗吃不就好啦?何必纠结,生而为人,既然做不到大公无私,那就走好己路,千万别犹豫不决。有些时候真的当断则断,像庄扬,说松手时就松手,不留一点情面,管它手上还拉着什么人,说到底只要摔死的不是自己就行,生活过得多舒服。
庄扬正为自己发现人性的肮脏面而沾沾自喜,骄傲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走着走着就岔了道,于是乎踏入一条素日少有涉足的步行街。
只是路过的时候随意地撇了一眼,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他看见了什么?一个跪在街边乞讨的小女孩……低着头,面前的地上有用粉笔写下的歪歪斜斜的文字,庄扬没怎么用心去推敲字里行间的语法使用,只是粗略地浏览一遍过。行文的大致内容就是她在自述经历,讲自己为什么会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又因为何种原因现在只能通过乞讨为生。
或许是感觉有人站在自己前面,地上的阴影足够证明这一点,小姑娘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头。四目相对,空气为之凝固。
如此尴尬的会面,庄扬没有笑,他也笑不出来。看过小女孩的自述后,庄扬才明白小小年纪的她遭受过怎样的苦难:
故乡发生水灾,家人全都去世,举目无亲,逃难来到原放市,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不再挨饿……
庄扬忍不住去揣摩她所言是否属实,抱歉,他就是这么一个充满恶意的家伙,少和他谈什么同情心,那种东西早就随同良心一块喂狗了。庄扬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家伙,同时也是个自尊骄傲的人,他绝不允许自己上当受骗的事情发生,从来只有他耍别人的份。
很不讲理是不是?没错他就是这么个无耻的混蛋。
当庄扬用恶意满满的眼神打量小姑娘时,后者已经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浑身上下抖得像筛糠似的,止都止不住;又或者类似于,老鼠见了猫。总之就是非常畏惧庄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那种害怕,
脸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真是的,又不会吃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吐槽归吐槽,正常的对话应该是什么样的,要不要打声招呼,你好还是hello,能听懂英语吗,How are you怎么样,她会回答自己fine么,然后是……欸咋就越扯越偏了,还不能不愉快地交流啦。
好吧严肃点,那就愉快地,轻松地,惬意地进行交谈怎么样。听起来就很不错,接下来就指望实践起来的时候能保持让人心满意足的效果。
“嗯……你好哇,那个,怎么说来着……好久不见?”
结果抖得更厉害了啊喂!眼看就要哭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谁来狗狗他的命啊~
“不准哭!”
凶神恶煞地出言威胁,收获的效果居然出奇地好,到眼眶的泪水又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低头、收肩、蜷身、退缩,一气呵成,这系列反应给她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原本女孩就是类似于樱府区人跪坐的姿势,也不知道她坐多长时间,腿压得麻不麻,反正感觉坐的时间长了的话就会非常酸痛啊。
一副吃人模样的庄扬显然比之前微笑打招呼来得好,对此小女孩恐怕也深表赞同,这会功夫才只是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耷拉的小脑袋毫无规律地轻微摇晃着。友善的微笑果然不适合庄扬,首先他的脸型就不符;还有专属气场反差过大,最后是相性不合的问题,有些人出生就是八字不善,属性什么的更是永远刷不出友善类天赋来,就算换张脸也改变不了那种直接感官。无论年龄大小,不友善都贯穿了他的一生。
仔细想想才发现,庄扬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打交道。两人的关系就很微妙啊,和朋友扯不上半毛钱联系;说是故人,貌似也不太对;也谈不上是仇人,毕竟没有分外眼红,顶多算闹过一点小矛盾。
没有定位,也就不存在对策。
所以非常之尴尬啊,尬聊都不成立的那种。庄扬苦巴着脸,挠了半天头发,脑袋都快秃了,还是想不出来该说什么好。而且继续这样保持沉默下去,会影响到小女孩的乞讨吧?!断人财路不亚于谋财害命啊。
此处真不是好说话的地方,就在街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不好意思……
“是个男的就干脆点啦,你个蓑仔。”
喝~哈,喝~哈,喝~哈!
“等会公园见。”
抛下这句话后庄扬就灰溜溜地飞也似地跑了,居然,自、己、逃、掉、了!不应该拉起人姑娘的手一起跑才对吗,在关键时刻出人意料地竟然是个胆小鬼啊。
实在是教人胃疼。
……
在公园。
长椅上的小男孩正襟危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可是啊,庄扬哟,他没有想到某件事啊。太阳在公转的同时,地球也在自转哦,少年,所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何方?
黄昏坠落,天空暗晓,时之轴顺应间之迹转动,光阴似箭,分秒消逝。
17:00,庄扬看了眼其实并不存在的手表。
18:00,庄扬打开书包心不在焉地掏拿着。
19:00,庄扬持续不安的骚动不断地摇头。
20:00,庄扬生无可恋地横躺倒在长椅上。
21:00,庄扬把脑袋深埋在弯曲的膝盖里。
22:00,庄扬父母找到公园来带他回了家。
哎,哎~,哎哎哎哎哎——
别哎了,人家姑娘根本不爱你!
“我真傻,真的,”庄扬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女孩在街头没有食吃,会到公园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
啪!
真想一巴掌就扇过去把庄扬抽飞十米开外,孔乙己消费完就换祥林嫂了,难道真的要鲁迅爷爷他老人家的棺材板压不住才肯善罢甘休吗?!够了,不就是被她放一回鸽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呜,这种事情,才不会打击到他呢,呜呜呜,区区原谅王,他当定了。
嗦不出话的悲哀,无法形成的凄凉,这就是维利珍男孩的末日吗,难怪喽,确实挺惨的啊。
受挫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让庄扬有了自知之明——他的话对于小女孩而言毫无诱惑力。就当上课受教啦。好一堂经验教训课,代价是一个晚上,还有老爸老妈表面呵斥实则关心的唠叨。
太不像话了,没跟他们打声招呼,饭都不吃家也不回,真不知道这孩子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外婆也很担心,老人家腿脚不好,只能待在家里干着急。还好做父母的早就摸清儿子的德性和行动规律,很快就找到庄扬。
庄扬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另外是担心父母误会他和那女孩的关系,解释起来也麻烦得要死,还不如乖乖闭嘴更好。老爸那边没什么问题,就是老妈……脑洞分分钟突破天际,一旦出现“我儿子终于能找到小女朋友”的错觉,那他以后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