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到极致的时候,就算只是个白面馒头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反正宫崎芥是狼吞虎咽塞进肚子里的,然后把一大瓶矿泉水灌进胃里,丝毫不介意暴饮暴食带来的危害。吃的时候不忘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瞄Saber。她吃的是跟宫崎同样的东西,没办法,两人在十分钟前闯进这间无人居住的房子里,搜遍每个橱窗角落后所能找到的食物就只有这种袋装的馒头了。借用主人家的微波炉简单热过,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把这些馒头弄出新花样,有的吃就不错。
Saber吃东西的样子比宫崎芥好得多,但也不见得能像贵族那般优雅。当然,Saber是血族女王的远亲,正常情况下应该接受过部分贵族教育,只是成为猎人后已经习惯在战斗的间隙中进食,早就把那些繁琐的餐桌礼仪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让高贵如Saber者吃这么寒酸的东西来补充魔力,宫崎芥的良心开始有些隐隐作痛。尽管这些天的经历非常特殊,连带着把他的脸皮都磨厚了,但良心这种东西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对不起……Saber……让你跟着我这样无用的御主,真的很抱歉……)
对自己都感到生气,吃相变得更加难看了,仿佛这些馒头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张嘴一口就恶狠狠地吃掉一半。
宫崎芥契约的对象能够是Saber,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纵观这届圣杯战争的七名从者,最好养活的对象非Saber莫属。就算只能提供馒头和矿泉水,她也不会对御主有半句怨言,甚至还对宫崎抱有歉意——因为在她看来,是自己把宫崎牵扯进这场混乱血腥的圣杯战争里来的,这一路走来,Master遭遇到的任何伤痛都是她的错……
想想看,如果换做Berserker庄扬的话……呵呵,那小子肯定是各种推卸责任和不作为,嚷着吵着要御主保障五险一金还不够,就喜欢各种作死结果引来一堆麻烦祸事,堪称最不让人省心的从者。
一言以概之,庄扬这种类型的Servant适合放养。赋予他自由行动的权能反而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不信瞧瞧看庄扬现在的作为,哪里都有他的身影,今天一出戏,明天那里演,看起来好像就只是在摸鱼打诨插科偷懒,然而实际上已经差不多把圣杯战争的秘密全调查清楚了,而且把每个阵营的信息基本都给摸透了个遍。
藤川芽樱一定想不到自己召唤出来的Berserker居然已经快玩通关了。与其说庄扬的职阶是狂战士(Berserker),倒不如说是调查员(Investigator)更合适。
总之现在的藤川芽樱已经完全遗忘自己还有一位从者的存在。
权当开战之初这个废物Servant就已经死掉了……
死掉了……
死……
莫名其妙就“被死亡”了,让庄扬知道他肯定会气个半死。
说回宫崎和Saber。
趁着吃饭的时候,,Saber直接跟御主说了关于之前自己破戒杀人的事情。
在得知两人已经背负十多条人命的罪责后,宫崎芥差点没被馒头给噎死。
递水、灌肚、捶背、咳嗽……在经过这些天的变故后,他也或多或少抛弃了过于天真的那部分自己。人类和机器在这方面其实没什么区别,机器坏掉会更换老旧的部件,而人类坏掉则会丢掉无用的精神,然后生成新的意志,从幼稚到成熟,从天真到厚黑,这其中涉及到三观的改变,信念的更替,还有人性的扭转。
与其现在为杀害警察而感到后悔,倒不如直接滚去投案自首更直接。
既然选择逃亡,就要下定相应的决心。正是因为不想死,所以走了这条邪路。事到如此才来怀疑,那就是虚伪。已经没办法当好人,那就别连做坏人的资格都失去了——他可不是一个世纪前某国的中庸派。
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咙蠕动,随即从嗓眼里发出连宫崎自己都听不出来的古怪声音:
“杀吧。”
Saber突然抬起头来看他。
只见宫崎芥牢牢地攥紧拳头,继续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遇到生命危险,不要再留手了,我们需要做的就只有……活下去!”
抛开一切空话,生存是唯一的主题。活着,就意味着无限的未来和可能。
任何挡在这条路上的家伙,都将会是宫崎芥和Saber的敌人。
——
街上巡逻队的数量变得比之前更多了。
宫崎芥稍微拉起一点窗帘的边角,透过缝隙观察,房子外的景象一览无遗。不愿惊动他们,就连放下帘子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以免引起巡逻队员的注意。
现在是,下午3点25分。距离太阳落山大约还有两个多小时。Saber并不在他的身边。两人已经商量过,决定等到夜幕降临后再外出行动,因此宫崎让Saber灵体化去休息了,而之前陷入昏迷的宫崎已经睡了很久,现在正好负责站岗和望风。
另外他在Saber的身影彻底虚幻消散前没有忘记叮嘱她一件事——留下一样,哦不,应该是两样东西。
Saber的宝具,洛阳。分为长刀和短剑两部分,握柄尾部可以组合起来,变成一把注重技巧的双刃长武器。
之所以要让Saber把洛阳留下来,是因为宫崎想要了解这把武器。战斗中赤手空拳是很吃亏的,因此需要掌握武器使用。
不需要Saber的指导,因为给他的时间太短。还是那句话,从头开始学起是不现实的,只能走速成流,不需要基础,不需要进阶,不需要大成,走邪道才有可能派上用场。他有预感圣杯战争就会在这两天内决出胜负,再去抱怨时间不足没有意义,还不如从现在做起。
拿起双刀,依照记忆中Saber握持的姿势,左短剑,右长刀——
比想象中的稍微重一些,别看Saber是女性就轻视她的腕力啊。B级的筋力数值,没有一定质量的武器怕是都用不顺手。好在他平时都有做锻炼,每天一百个俯卧撑没有白费,拿起洛阳所需的力气,他还是有的。
开始尝试挥舞洛阳。
左剑,右刀;左剑,右刀;左剑,右刀。
通过重复的机械性动作来寻找手感。
Saber的使用方法大抵是刀砍剑刺,宫崎芥不一定非得和她一模一样,可以借鉴她的动作,但要学会融合变化,变通,变则通,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风格才行。如果说Saber修习多少年的正版用法都输了,那宫崎芥这种连形都还没模仿到的刀法就更不必说了。
宫崎芥没有修习过剑道,顶多只看过别人挥剑,据他所知家族里也没有出过什么使用武士刀的天才亲戚。就是这么个毫无天赋才能的菜鸟,很有可能需要在惨烈的战场上挥舞刀剑来求得生存。届时他的对手可能是超凡的觉醒者,也说不定是具备英灵资质的从者。而无论是二者中的哪一个,都属于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老将。走寻常方法绝对无法取得获胜,非得铤而走险不可。
只有兵行险着,才有机会获得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话又说回来了,身为普通人的自己,真的有希望存活吗……就算这么费心费力地训练如何战斗,又真的有可能派上用场吗?
“锵!”
将双刃组合在一起形成长柄武器。
弓步前踏,蓄力,拔刀斩出“哗”的一声。
这些问题,他不知道。
“呼~”
自上而下落刀,发出清脆的破空声。此乃樱府居合剑术的大上段招式,他虽然没有正式学过,但是也在影视剧和动漫游戏里看过不少画面,依瓢画葫芦还是会的。
“哈!哈!哈!”
一下,两下,三下……直挥到大汗淋漓,手臂肌肉产生酸痛感。
他的未来,充满黑暗,几乎看不见光芒所在。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放弃挣扎。既然决定要走“活”这条路,那就得坚持到底。抛开恐惧,舍弃犹豫,杀死天真,隔离焦虑。
他前进的步伐,至死方休。
“煋——”眼睛深处燃烧着熊熊的斗志。
再出一刀,小心了,看招,从腰际拔刀,忽地凭空一束刀光闪过,斩!
一定可以做到的,宫崎芥是如此地相信自己。或者说,不这样做的话,他根本没有继续前进的动力。只因本质是个空虚至极的男人,在长达十六年的生命中,他始终未找到灵魂的所在。收藏已经绝版的游戏光碟,只不过是他企图进入虚拟世界里逃避现实的空无罢了。现在绝大多数的电子设备都不支持加载那些上古时期的游戏盘了,就算收藏再多,也只能放在书架和橱窗里吃灰作观赏用。
与父母的交流也仅仅局限于扮演好“儿子”这个角色。为什么作为独生子的宫崎芥不会调皮捣蛋,甚至连青春的叛逆期都没有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不就是因为他只是在演戏吗?
既然周围人对独生子的普遍印象不好,认为这类孩子娇生惯养,那么他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尽可能地乖巧懂事,以此来获得大家的称赞表扬。与其说是早熟,倒不如称之为扯线木偶更恰当。他不知道真实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宫崎芥”也不过是他为了不引起身边人重视而创造出来的一副人格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