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友直、友谅,友多闻,某个人的一生如果能交到这么三个朋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个人不枉此生了。
接着说回我们的主人公,其中作为“多闻”的首席代表,以庄扬学识的渊博程度而言,的确,当之无愧——“多闻”之名。
当然不只是因为他这次所表现出来的对古典音乐的了解就这样断定,实际上还有很多其他地方同样可以证明这点,只不过大部分情况都被周围人无意识地忽略掉了而已。
“……莫扎特乃是19世纪最伟大的宫廷音乐家,你们要知道可是由他重塑并定义了古典音乐啊。他的全名是沃尔夫冈·阿玛多伊斯·莫扎特,你们又是否知道,在拉丁语中,阿玛多伊斯是‘被神所宠爱之人’的意思?在莫扎特短暂而辉煌的一生中(享年仅35岁),他先手受到曼海姆乐派和狂飙思想运潮的影响,这使得莫扎特的作品严谨而又充满思想……在他25岁那年,因为不堪忍受萨尔茨堡宫廷大主教的侮辱,毅然辞去宫廷乐师的工作,由此成为欧洲历史上第一位公开摆脱宫廷束缚的自由音乐家……彼时欧洲封建社会对他的压迫和生活的磨难都对他的思想和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而莫扎特那崇尚自由,追求自由平等的思想实乃我辈人生之楷模也……”
“所以——”
尹藏这个时候非常配合地举起手来想要发言,庄扬对他点点头,允许他进行提问。
“前辈在古典音乐领域的偶像就是莫扎特大师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先坐下吧。”
庄扬也是相当高兴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很乐在其中。
“我必须说明的一点是,他的《g小调第四十交响曲》绝对是我最推崇的交响曲目,其中所蕴含的抒情和悲怆,加上对现实生活的愤懑激昂控诉,每个节奏都无不确实触动着我的心弦。用g小调表现出来的那种悲伤和痛苦;借助中提琴和小提琴营造出来的悲切感更是层层不断,一波接着一波的音符,涌现出来的是一股阴沉、豪放而又狂暴的心情……如此伟大真实的音乐,怎能不让我为之着迷,所以,莫扎特毫无疑问是我的偶像……之一!”
只听庄扬话锋一转道:
“但除开莫扎特之外,贝多芬亦是我所无比喜欢的一位音乐家,因为……”
“等、等等,先等一下!”
眼看庄扬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洗脑时,在活动室里旁听许久的琳终于是忍不住跳出来打断了庄扬的演讲。
“嗯?”
后者连同被忽悠进去的两个人都齐齐朝她投来异样的眼神。好像是在说,小老妹你咋回事啊,干嘛打岔?
“咳咳。”
同时面对着三双眼睛的注视,琳也是有条不紊地给出解释。
“我想说的是,如果庄扬你今天不打算给你女朋友表演一首协奏曲的话,我这个长笛手恐怕没什么用武之地了——恐怕得先告辞了啊。”
“告辞?”
“是啊是啊,还请体谅一下我这个应届考生。”
对于古典音乐的历史,琳并不是非常感兴趣,或者说,她本身就很了解,所以既不像外行的素素,也不同于半新人尹藏,对庄扬的长篇大论抱有兴趣。
她之所以会在放学后抽空过来活动室一趟,也只是从后辈那里收到有个自称是古典音乐部的成员过来参观社团而已,然后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庄扬,叙叙旧、道个歉,化解一下以前的矛盾和偏见,握手言和就够了。
虽说本来还是抱有一丢丢的私心,想从庄扬这里打听那个人的消息的,但都过去这么长时间,琳也对很多事情都看开。
已经不会再被往事云烟给束缚住,更何况她都知道那个人拥有女朋友了……
之前提议的三人合奏也是出于某种怀念的感觉随口一说而已,如果庄扬真的不愿意重温一遍定音鼓练习呢,也不可能会强求他配合的。
庄扬在沉吟片刻过后又扭头去看素素的反应,从她脸上浮现的神情来看,确实是很期待啊。
“这、这个,不要用这种表情来看我啊……”
相当无奈,好在最后还像个男人的样子,一咬牙一跺脚,决定下来了。
“彳亍、口巴,琳你先别急着走,合奏完一首再解散。”
“那感情好。”
琳边捂着嘴偷笑边从书包里拿出长笛来。
“还有,你,尹藏你是负责什么的?”
“是钢琴。”
“哦~哦~哦~”
庄扬的回应可谓是相当地意味深长,还不忘特意去瞄了眼琳的反应,后者也是颇为敏锐地察觉到了庄扬的行为,两腮确实飞起淡淡的一抹红,在这之后才是恼怒,狠狠地反瞪回来。
然而这个时候的庄扬已经别开视线,转而去寻找自己的鼓了。
上一届负责打鼓的姑娘已经退了好久,什么鼓面鼓桶鼓槌统统被收起来了,要重新搜出来倒确实需要花点功夫,好在有尹藏这个唯一指定在线成员在场,最后让庄扬在角落找到了当年的装备。
一把掀开盖在上面的帆布,只见庄扬嘴角微微一扬,露出老父亲般的微笑……
……
具体的演奏详情这里就不多说了,说实话挺一般的。或许正如庄扬所说的那样:疏于练习,节奏断节。
不过在场的唯一一位观众素素,还是在三人合奏完之后非常卖力地拍起掌来。
“啊,打得果然很糟糕啊。”
一曲终了,庄扬对自己的表现做出了非常客观的评价,当然,是非常小声的,没有让素素听到;琳和尹藏则是默契地相视一眼,随后无奈地笑了笑。
“好啦,定音鼓打也打了,旧照片看也看了,如何,是否有让您满意?我亲爱的素素~”
“嗯。”
素素相当羞涩地点点头。
“那行,呃,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啦。”
“好!”
听到庄扬和素素都要走了,琳和尹藏也是赶紧起身送客。
“慢走~以后有空再来找我们玩吧。”
“还想练习定音鼓的话随时可以过来哦。”
已经转过身去的庄扬抬起胳膊朝两人作出了“OK”的手势。
……
目送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活动室里就只剩下琳和尹藏。
这时候不懂气氛的尹藏扭头就是一句:
“欸,师姐你接下来不是还有补习班吗?”
“嗯……不!不了,今天就不去了吧,我还想练会笛子。”
“可是学习的话——”
“吹长笛也是学习的一种,只不过是在音乐领域的学习而已,”说到这里的时候琳已经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老实说,我也有点生疏了呢,不只是庄扬,就连我也不是很能够跟得上乐谱的节拍了,明明还是现役社员的说——”
“好像,也是呢,刚才师姐的笛声确实不太合拍……”
“啪!”
“唔姆!”
“哼,就算我技艺生疏了,也不是你能随便编排的,明白了吗?我可永远是你的前辈!”
“是!师姐对不起!前辈对不起!是我太狂妄了……”
“这还差不多——”
只有和尹藏单独相处的时候,琳才会展现出更为真实的一面。
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嘴里在嘀嘀咕咕着些什么。
“师姐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开始练习!”
“啊——是!”
……
……
“真是个笨蛋……”
……
……
时间这玩意,还真的能够冲淡很多东西呐。
这才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感觉好多都已经变得物是人非了。
庄扬记得相当清楚,以前的琳可不是现在这么好说话的,当初那个叫琳的小不点,眼中可只有她的“悠一前辈”来着。
结果这一晃眼,女大十八变先不谈,居然连脾气性格都能转变得如此正常。
果然悠一那小子罪孽深重啊,鬼知道他的降智光环(对女性)从小到大加起来到底祸害了多少好姑娘。
之后得想个办法打他一顿才行,不然对不起这些年惨遭痴呆化的萌妹子。
想到这里的时候庄扬忍不住偏过脑袋的角度,偷偷瞥了身边的素素一眼,喏,十二年前,素素好像也中过招呢。
虽说她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女朋友,而且非常黏着自己,到目前也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一点会移情别恋的迹象,但但但——当年的事情始终还是个刺啊。
偏偏这傻姑娘还什么都不记得了。
心里总感觉噎着啥,说不清道不明,真不知道究竟是庄扬有毛病还是怎么地,反正就觉着很不对劲。
是继续假装不知情呢,还是快刀斩乱麻说清楚?
嗯?要素察觉。
这这这这,这是个陷阱,不管走哪步都得死。
总之神秘的第六感是如此告诉庄扬他的。
果然——这种时候还是装死比较好。早死晚死都得死,干脆不如以后死。现在把事情挑明,庄扬估计自己不仅会把素素弄哭,而且连带老爸老妈都会联手把他打个半死。
不如……暂避风头?
好主意,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人嘛,总要活在当下,能多享受一刻是一刻,现在高兴就完事了,不过相对地,以后要是爆出真相,他也同样完,完蛋了。
日子还长着呢,就算成为了男女朋友,双方之间也还是有隐私可言的。
看破不说破,看透不点透,留一手以防不测。
至于到底是什么不测嘛,那就只有庄扬本人清楚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