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启了巨大的防爆门,出现在诺亚视野中的便是研究所宽敞的大厅。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和亲切,没有复杂多余的装饰,简单且纯粹的作为研究员们日常活动的场所。
考虑到在撤离指令下达前,研究员们几乎足不出户的呆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如果没有足够的活动空间,就连蟑螂估计都会憋死。
大厅连接着所里各项功能区,除了存放补给的仓库和用于休息的房间外,研究所同时还配备了阳光室。
和长途星际飞船上的阳光室几乎一致,不仅可以补充人体每日所需的紫外线,甚至能在特殊情况下改造成植株培养室,为研究所源源不断地提供口粮。
如此完善的设施,却因为战争的迫近而即将废弃,诺亚打心底感到惋惜。
他不仅在研究所度过了五年的时光,更是把这里当成了家的象征,自从统一战争结束后诺亚便一直居无定所。
这一情况在他以研究员的身份为自由军效力时也没有改变。
每天生活在军队提供的房间里,几乎没有长期固定的居所。
在五号研究所里度过的时光,第一次让他产生了家的归属感。诺亚甚至有过在战后把这座研究所承包下来作为住处的想法。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诺亚快步穿过大厅来到电梯前,按下屏幕上的按钮,而跟在他身后的艾梅则用推车将便携装甲带了过来。
“你去把艾尔莱接出来,我去整理私人物品。”匆匆赶到升降梯前的艾梅简单的嘱咐道,她放下推车,又转身向着生活区的方向跑去。
寂静的大厅里,回荡着鞋底撞击混凝土地面的闷响。
看着艾梅娇小的背影渐行渐远,诺亚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但这时,电梯的门恰好开了。
诺亚只好带着便携装甲进入电梯,他刚才还想告诉艾梅别忘记带上他房间隐藏抽屉里的东西。
不过以艾梅的办事风格,她不会忘记任何重要的事情,这一刻,诺亚感到自己的担心十分多余。
下行的电梯平稳地将诺亚送到了研究所的核心区,而艾尔莱也感知到了诺亚的存在。
所以还不等诺亚完全走出电梯,他就被艾尔莱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艾尔莱稍显落寞的声音在诺亚的耳边回荡。
活像一个喝醉了酒并且吃了醋的人类女友。
“我答应过要让你和我一起面对这场战争,怎么可能把你丢在这里。”诺亚回应道,他推着便携装甲向超算的主机处走去。
头顶亮起的光源驱散了黑暗,苍白的灯光照在诺亚瘦削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
“可是你去兜风怎么现在才回来,还穿着防护服?”察觉到了诺亚身体上的变化,艾尔莱充满了好奇。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身形高瘦的男人尴尬的挠了挠头。
“嗯,我猜你去了一趟瓦伦特基地。”艾尔莱一语中的。
“猜的不错,而且过程很复杂。”诺亚动作麻利地找来固定架,将便携装甲展开。传输人工智能并不像之前转移数据那么简单,虽然步骤一致,但转移艾尔莱需要一个特殊的容器。
这种特殊容器能让人工智能的核心数据保持稳定运行,就像人类的器官移植,如果不能保持转移时的活性,那么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目前唯一满足转移条件的只有诺亚的便携装甲。
和自由军其他型号的装甲不同,诺亚的装甲牺牲了机动性和部分防护效能,来搭载一个小型化的量子计算机。
这赋予了装甲更强大的战场分析能力,也可以让它作为搭载AI的容器。
倒不如说,从一开始诺亚就有打算把艾尔莱装进这台机体中。
“你准备好了吗。”将传输线路安装完毕后,神情严肃的诺亚抬起头,向艾尔莱询问道。
“那就开始吧诺亚先生!”艾尔莱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如你所愿,老朋友。”
在光屏上按下确认按钮后,艾尔莱便瞬间停止了对话。AI的转移比起死的数据更加费时,所以诺亚也没有坐在椅子上干等传输结束,高度自动化的程序足以完成一切。
他来到了工作区的深处,这原本是存放原型机的地方,而现在研究所人去楼空,只剩下几个固定架孤零零的堆在墙角。
绝大多数的重要数据和武器装备都被转移走了,但总有几个例外。
那是另一台尚在测试中的便携装甲,它静静的矗立在诺亚的面前,像极了一尊肃穆的骑士雕像。
苍白色机体外壳上覆盖了一层薄灰,但灰尘却无法磨灭它锐利的锋芒。宛若无声的锋刃,隐藏在黑暗之中,等待着重见光明的一天。
除了颜色之外,这台机体和诺亚的装甲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毫无疑问,它们同属一个设计系列,不过诺亚的那台是原型机,而这架苍白的装甲则是进一步优化后的产物。
特殊的气动布局,使得它在外形上看起来像一只怪异的猛禽,整体上也比诺亚的装甲更加小巧,这是为了更好的进行大气层内机动所做的必要措施。
肩甲处的特殊图腾,暗示了这台机体的代号。
那是流传在莱纳斯商会中的神话生物,是旧世纪的人们崇拜的对象。
刻在机体上的图案是一只长着三个脑袋的雄鹰,它叫做苍爪,是传说中司长丰收和降雨的神。
正如其名,苍爪浑身漆黑,唯独利爪是白色。它翱翔与天际,为人们带来丰收的喜悦。
后来也逐渐演变成了胜利女神的象征。
而刻在诺亚机体上的图腾,则是一匹凶狠的巨狼,它被称作漆牙,与苍爪的神话颇有渊源。
漆牙是一匹通体雪白,唯独拥有黑色的牙齿的北风巨狼。
它是旧世纪中死神的代表,然而身为丰收和胜利之神的苍爪却喜欢栖息在漆牙的背上。
以往的人们认为丰收与死亡是并行的,这便是轮回。
以这两个神话生物命名装甲,诺亚希望自己能和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结,也是属于他的轮回。
将苍爪机体压缩至便携态后,诺亚把它塞进了公文包大小的特殊荚舱中。
这是便携装甲真正方便的地方,不仅武装的速度更快,而且大幅降低了自重,使得它可以存放在浮空车等载具中。
否则光凭装甲本身的重量和体积,就只能在固定的地点进行武装,在遇到突**况往往很难及时响应并形成战斗力。
虽然牺牲了大部分防护性能和机动能力,但胜在救场及时。
何况便携装甲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可以接入配套的拓展武装,来弥补和固定式装甲的性能差距。
诺亚拖着箱匣回到控制台前,艾尔莱的核心数据仍在转移中,不过工作区这边大部分的事情都已处理完毕,只需等待艾梅将生活物品捎来,就可以彻底告别研究所了。
他坐在椅子上,守候着控制台。
但不巧的是,在这短短的等待时间里,意外还是发生了。诺亚感受到了异常,多年来作战养成的警惕让他迅速地开始寻找异常的来源。
窸窣破碎的响声不断传来,他伸手抚摸研究所的墙体,那股奇怪的震颤正在变得愈发剧烈。
是洪水吗?还是地震?
不排除自然灾害的可能,毕竟研究所建在运河的地下旧河道里,随着河流再次改道发生倒灌的可能性很高。
但整个研究所的灾难预警机制都没有被激活,如果不是故障,那么情况只会更糟。
正当诺亚紧张地排查研究所的状态时,强制弹出的全息屏幕抓住了他的视线,红色的紧急提示,是自由军的敌袭讯号。
“非得这个时候来么?”诺亚瞬间将注意力全都放在控制台上。
传输还没完成,他必须争取一些时间。
“呼叫蜜雪莉雅上校,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一边向部队发起通讯,一边从工作区找来武器。
此处可是武器研究所,总有些留下的小玩意能派上用场。
“放轻松,只是一次围剿行动。”蜜雪莉雅令人安心的声音从通讯的另一头传来。“它们无法攻破研究所的防御。”
“但战场为什么会波及到这儿?”
“待会再和你解释,但你可以穿上装甲一起来,这次行动没有任何危险性。”蜜雪莉雅那边响起了猛烈的枪声和异虫尖锐的嘶鸣。
下一刻,对方便断开了连接。
虽然搞不清楚情况,但蜜雪莉雅的话显然让诺亚感到轻松了不少。
片刻后,艾尔莱的意识上载到了漆牙装甲内部,伴随着引擎激活的声响,猩红的纹路在装甲上蔓延,像一只狰狞的怪物,正在苏醒。
“新载体感觉如何?”诺亚将装甲穿在身上,合上头盔的一瞬间,原本的视觉界面全部发生了改变。
“总觉得这里有些拥挤,可能是容量不足导致的。”艾尔莱的声音从头盔中传来。
“是么,那你可得好好习惯一阵子了。”诺亚笑着说道。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然是出去大干一场。”诺亚通过视觉控制,将通讯接入了瓦伦特基地的作战频道。
随后他提着步枪,向着研究所的出口处奔去。即使空间狭小无法使用推进器,装甲本身对运动的增幅也非常可观。
他很快便从紧急出口离开了研究所,来到了天然河道中,不过现在的状况有些超出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