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说一些极其远大的理想,难道这就是男人的特权吗。”依爱拉叩开一瓶汤力水,以不亚于男人的气势灌了一口。
“可能真的如你所说,是天性使然吧。”诺亚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他透过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仿佛望到了自己的过去。
满是紫红色电离云的战场上,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敌人的身影,一轮又一轮,有血肉之躯也有钢铁战士,同伴们顽强地和他们对抗着,只为了能够拥有平静的生活。
妻离子散的悲伤,家破人亡的惨剧不可避免地降临到人们身边,那样可怕的事实,不应该再度发生,纵然理想遥远,更需要有实现它的勇气。
正当诺亚打算在心底质问自己的勇气是否充足时,一杯漂亮的饮品出现在他面前的桌上,淡蓝色的酒液好像是把天空的一角都装进了杯子里,白里透红的粉色顶盖散发着诱人的果味甜香。
这杯酒似乎在用它的外表诠释何为浪漫,诺亚端起酒杯浅尝了一下,冰凉的酒水夹杂着气泡带来的清爽。
甜腻的糖浆和西柚汁的酸涩在嘴里达成了和平协议,它们共同奏响了属于盛夏的流行乐。
“真好喝,调酒机器人怎么能比得上你的手艺呢。”
诺亚放下酒杯,毫不客气地夸赞道,这杯酒的味道远超他的想象,其丰富的味道简直把创造者的灵感酣畅淋漓地展示了出来。
“呀,你还恭维我呢。”
“是发自内心的称赞。”诺亚有些认真地指正道。
“既然如此不如多回来转转,这样随时都能喝到新品呢,即使工作再忙也总有假期,别太勉强自己啊。”
依爱拉用她的方式劝谏道:“又要打仗了,到时候什么都乱,统一战争让我失去了洛斯里克,我不希望再失去你。”
“但我现在不是士兵了,我以为钱德勒告诉过你。”
“他的确告诉过我,但是我担心万一......”依爱拉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于是举起易拉罐,和诺亚轻轻碰杯,把话寄托在酒里。
“会没事的。”诺亚果断地安慰道,虽然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
“骗子。”依爱拉笑骂道,深邃的眼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我的命硬的很,而且......”他取出那枚酒壶打造成的银质护身符,展示给依爱拉:“尤金、马尔科姆、洛斯里克,大家的运气都交付到了我的身上,虽然还是很倒霉,但绝对够渡过难关了。”
这句话刚说出来的时候,诺亚便开始感到后悔了,他好奇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理想主义的话来,好像有点无可救药。
但科学家不就是理想主义的完美受众群体么。
“哈哈,我反正是说不过你了。”依爱拉放弃一般扶着额头。
“然后呢,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不至于喝完一杯酒就火急火燎地离开吧。”
“大概能呆上一整天,毕竟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见一面。”诺亚带着歉意举起了酒杯,依爱拉犹豫了一秒,随后也拎起了易拉罐。
玻璃杯和易拉罐缓慢地撞击在一起,他们喝着酒谈着天,终于不再执着于长远的话题,聊天的重心逐渐转移到了最近的生活上。
随着谈话的深入,诺亚渐渐放松下来,没有刚到酒馆时那么拘谨了。
“重建之后的海津星变化真大,一点都没有原来的样子了,你还习惯吗。”
听到诺亚的话,依爱拉甩了甩乌黑的长发,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摇晃着汤力水瓶子:“如果不喜欢我就不会继续住这里了,但它还是以前的模样我会更喜欢一点。”
“是吗。”诺亚把杯子凑到嘴边。
“我也不太清楚,但没必要在意这些小事。”依爱拉和诺亚描述起瓦伦特城发展的历程,介绍了海津星的旅游景点,以及瓦伦特内外城区的种种变化。
此时的诺亚则像个未长大的男孩一般饶有兴致地听着故事,他傻笑着,回忆着,依爱拉的话语就像一片片带有色彩的拼图,飞进了他的脑海里。
这些拼图相互耦合,形成一副鲜活的城市风景图。
依爱拉说话的时候总喜欢用手拖着脸,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加上她特有的喜欢拖长音的习惯,似乎很适合做一个故事的讲述者。
诺亚再次喝下一口酒,在这段不需要思考的时间里,他所有的思绪都安分了下来,甚至比睡觉时都更平静。
当诺亚杯子里的酒喝光的时候,依爱拉又拿出一个杯子,说什么都要给诺亚倒上苦涩的酒。
于是狭小的酒馆里弥漫出一股浓烈的肉桂香,最后端上桌面的果不其然是那杯久负盛名的威士忌酒——教父。
它有着男人之酒的美称,同时是每个酒馆菜单上都会出现的老熟人,尽管它的口感十分辛辣,但还是收获了大多数酒客的喜爱。
一旦接受了苦辣的刺激,肉桂卷的香气和酒精就能带来和其他酒截然不同的体验。
诺亚把燃着的肉桂卷放进杯中熄灭,并用它搅拌了一下杯中的酒。
随后话题继续,依爱拉问起诺亚在研究所的生活,她想知道诺亚的工作是否忙碌,吃得是否健康。
对于这些疑惑,诺亚都耐心地做出了解答,他对自己当下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满,而且也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好了,他心想。
当诺亚手中的教父喝到剩余三分之一的时候,酒馆的门忽然再次被人推开了,叮当作响的铃声同时将依爱拉和诺亚的视线拉向了门口。
只见跨进酒馆的人有着一头亮银色的头发,五官和脸型竟然和诺亚出奇地相似,好像他们两人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得。
虽然没有诺亚那么高,但也没有诺亚那么显瘦。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诺亚那般果断狠厉,其中更多的是精明与狡诈,就像一只老练的狐狸的眼睛。
银发男人昂首挺胸地走来,他身上蓝色的小西装看起来价格不菲,再加上胸前那条黑金相间的的领带,简直就像不知天高地厚的暴发户。
见到诺亚和依爱拉没有半点反应,男人故作委屈地喊了一句。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见到我难道一点都不开心吗!”
他大摇大摆地来到诺亚身边坐下,丝毫不在乎形象地把手肘搭在诺亚肩上。
“这不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吗......”诺亚刚想把对方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肘挪开,就发现自己胸前口袋的烟盒瞬间不翼而飞了。
银发男人翻出打火机,点着一支烟后,才把烟盒赛回诺亚的口袋里。
“哎,回家的感觉真好。”他吹着口哨,好像从来没有个正型,即使穿着西装也压不住半个痞子似得气质。
诺亚想起华夏人的词典里有个成语很适合形容面前这个家伙,那便是斯文败类。
“对了诺亚,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钱德勒?”诺亚晃了晃自己的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不是做生意要和老板谈么,正好会谈地址就在海津星,反正会议是在三天后,所以现在跑来酒馆坐坐。”
叼着诺亚的烟,钱德勒伸了个懒腰。
“你们两个家伙还真是臭气相投,居然都喜欢早上跑来酒馆,下次我可得在白天挂上本店打烊的牌子!”
一旁擦拭杯子的依爱拉故作生气地指责起酒馆里的两位男人,尽管这位酒馆老板娘嘴上不饶人,可她的内心还是开满了喜悦的花朵。
每个人都在这不太美好的世界里忙碌着,努力地生存着,能够见面的时间显然不剩多少了,依爱拉十分珍视这难得的机会。
“你那头发又是怎么一回事。”说话的是满腹疑惑的诺亚。
“是我前段时间染的,商会现在最流行的款式,怎么样还不错吧?”
钱德勒捧着菜单看了一阵,随后拍响桌台上的铃铛,对依爱拉说:“来一杯上好的红酒吧。”
“银发实在是不伦不类的,不过很有你的风格。”
一旁的诺亚揶揄道,钱德勒则懊恼地抓抓头发,指着诺亚的脸发出一声哀叹:“可恶,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依爱拉快帮我评评理!”
“这个嘛~”依爱拉端着酒瓶侧着头,清纯美丽的脸庞上骤然跃出一抹笑意,她愉快地卖了一个关子——就在钱德勒将求助的目光投射到她身上的时候。
“我的看法和诺亚一样哦。”
依爱拉轻盈的笑声陆续传来,钱德勒最后的期望也破灭了。
“呜,你们两个太伤人了,我要连夜坐着飞船跑路。”
钱德勒从依爱拉手里接过颜色如血液般鲜红的红酒,缓慢转动杯子,红色的液体随之流转,其馥郁的果香证明它的确是杯佳酿。
“喝了这杯可就不能跑路了哟。”依爱拉神秘兮兮地说。
“为什么?”钱德勒装傻道。
“我在里面下毒了。”依爱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着又从冰箱里拿出切片奶酪和火腿,摆在桌台上,给两位风尘仆仆的男人当做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