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特城基地的作战计划迅速准备着,每个士兵都严阵以待,然而就在大家如火如荼地运送物资时,异虫反倒没了动静。
这很蹊跷,也很可疑。
所有人都在忙着处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时,海德却接到了一份不同寻常的消息,他深吸一口气环首四顾,心如潮涌。
那是蜜雪莉雅亲自给他下的命令,抛开军衔上的差距,海德之所以不会拒绝,因为蜜雪莉雅曾经救过他的命。
面对自己的恩人,他更是没有拒绝的理由。至于蜜雪莉雅和他的关系,那就说来话长了。
海德在成为自由军的一名技术员之前,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和飞船,货物,以及凶险的宇宙环境打交道。
他为一个星际商队工作,从那时起他就和各种纷杂的数据厮混在一起,醒来睁开眼,就是片白花花的,数字构成的世界。
海德原以为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便是他的全部,他的生命也会在平淡的重复中结束。
直到改变他人生命运的事情发生——香吥星-瑶之圃航线恐怖劫持事件。
它震惊了整个自由军所属星域,几乎让所有民众都感受到极大的恐慌,也给了海德有生以来最大的精神震撼。
军方更是在事后竭尽了一切资源讨伐海盗,以维持边境稳定。
那时统一战争的余波仍在持续,战火随时有可能重燃,还未稳定下来的自由军充斥着许多黑色航线。
许多商队都在战舰的残骸和宇宙雷区当中铤而走险。
不过选择铤而走险的可不止有这些商队,还有穷凶极恶的星际海盗们。
他们原本是生活在边境星球轨道环带附近的人,在战争中流离失所成了草寇。
虽然有着悲惨的经历,也在统一战争中抢劫了不少雷蒙帝国的舰队,导致自由军对他们的态度一直模糊不清。
军方高层期望以和平的方式让这些难民重回正轨,然而习惯了烧杀抢掠,肆意挥霍的日子,这群原本的可怜人也忘记了怎么正常生活下去了。
于是,海盗们只能更进一步,干票大的!
黑色地带的人们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当几艘流线型驱逐艇逼近商队时,海德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毕竟海盗也不是完全靠抢劫生存,更多时候还是寻求稳定的保护费,帮派之间的竞争让这些航线上的生态呈现出微妙的平衡。
海德所属的商队深谙过河之道,早已提前交过了所谓的航线费。他们都以为这几艘驱逐艇只是例行检查,或者为他们保驾护航来的。
喝着淡咖啡的船长悠闲的和大副交谈着,又是一场无聊的航行呀。货船上的人们绝对没有把靠近的海盗当回事,正眼瞧过呢。
跑完这一船的香料丝绸还有绫罗首饰,可是要把钱躺着数到手软,在香吥星的娱乐城畅快的过上几天神仙日子。
区区几个海盗丝毫没有坏了他们的兴致。
然而猛烈的撞击很快把船员们从梦里拽了回来,船长的领口被飞溅出来的咖啡染黄一片。
疑惑的表情不约而同地从各个船员们的脸上挤了出来。
“妈的,怎么回事?”被热咖啡烫着的船长嚷嚷着站起来,紧随其后的第二轮碰撞更是让他闪了个趔趄,样子滑稽的就像猫和老鼠里面那只会跳舞的熊。
“E3,B5号区域破损...他们是来抢劫的?”海德根据光屏上的反馈喃喃道,他开始紧张起来,但还算镇定。
就算是来抢劫的,大不了把一整船的货物交出去。海盗只是图钱财而已,不去招惹他们是绝不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大部分的船员乃至船长本人都保持着和海德一样的心态,没有人愿意冒着风险去反抗穷凶极恶的亡命徒。
就这样,他们全都被蒙上了眼睛,移送至边陲行星云母54号。
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的星球都是无人踏足的禁区,海德感到一片混乱,路途上发生的一切他无从知晓。
视野被麻布面罩阻隔,只有耳畔边同行船员们惊恐的喘息声,和他自己剧烈的心跳清晰可辨。
他们不清楚海盗们究竟想要什么,确切来说有人曾经问过,然而回应的只有一声枪响。
海盗的脚步和处理过的嗓音打破了船舱内的宁静,如果仔细听还能依稀分辨出炽能步枪反应炉运转的声响。
“我们灰纱星盗团历来讨厌不守规矩的家伙,交了保护费还要向条子举报?”那名海盗激动地说着,将枪口抵在一位人质的头顶:“来,告诉我你们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我不知道。”
“砰。”
炽能步枪开火后,狭小闷热的船舱内再次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只听得见步枪散热的气流声。死亡的气息逐渐蔓延——
“不知道,呵!”
“我们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位爷,行行好放了我们吧!货仓里面的东西不是都给你们了吗!”
年迈的大副挪动着肥胖的身体倒伏在那名海盗的跟前,姿态卑微地祈求着怜悯。
“你们的船长向自由军透露了我们灰纱星盗团的行踪,那个老不死的已经被我们毙了,你们也得遭殃!”
海盗经过处理的声线十分刺耳,但他的威胁倒是一分不少的传递到了每个船员的脑海中。
“那么接下来。”海盗端起轻型炽能步枪:“就你了,肥猪!”
“下辈子注意点!”
海盗飞扬跋扈的叫嚣和枪声一同响起,还有血肉飞溅的粘稠之音,一小块肉团迸射到海德的身上,沾湿了他的衣服。
恐怖的氛围笼罩着这些待宰的船员头顶,有人失神落魄地站起来,尖叫着飞奔起来。
但他怎么可能跑得过子弹呢?
又一个蒙冤的人倒在了强盗的枪口下,沉闷空气中的血腥味更重了几分。
原本保持着冷静的海德终于意识到这些穷凶极恶的海盗动真格了。
尚还活着的人们绞尽脑汁思考着活下去的对策,疯狂的海盗狞笑着用步枪继续处刑下一名船员。
感性的女性船员啜泣着,被吓破了胆的船员们嘟囔着,有人选择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着。
但枪响却从未停歇,尸体坠地的声音同样不绝于耳!
“喂,鸟头!”飞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脚步判断大概是一个体型稍瘦的成年男性,他叫住了肆意开火的海盗,杀戮的盛宴暂时落下了帷幕。
“怎么了。”被称作鸟头的海盗看着戴着棕熊面具的家伙,有些意犹未尽地啧了啧嘴。
“留几个活口,别都弄死了,还用得着呢。”
“放心,自有分寸!”鸟头抬手开枪,飞舞的光束又切开了两个船员的躯体。
“剩下的这些够了吗?”
“嗯,就这样吧,伙计你今天闹的可真是够爽的。”棕熊面具细声说道,与此同时传来了飞船落地的震动。
“听好了各位!”鸟头垂下手中的步枪转而高喊道:“灰纱星盗团为了彰显仁慈,特地大发慈悲地邀请活着的各位玩一个小游戏。”
海盗们继续恐吓着剩下的船员,处境窘迫的人们早已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像是失去了希望一般彻底听天由命了。
“好了,先下飞船吧。”鸟头抓起一名船员,撤掉了他的麻布头套,接着同丢小鸡似得将他扔出了船舱。
赶来帮忙的棕熊头套如法炮制,一个接一个地‘帮’吓得两腿发软的船员们离开了船舱。
当脸和大地来了亲密接触之后,海德才从无边的惊吓中回过了神。其实他宁可自己彻底疯过去。
也许被鸟头海盗一枪打死还来的更痛快些。
不过求生的欲望裹挟着他,保持着他的理智,强迫他面对残酷的现实。
他瞧见了自己身上沾着的血迹,鸟头海盗身上则有着更多,像是旧世纪里宗教的死亡使者。
黑洞洞的枪口驱使他向前进,周遭的一切白蒙蒙的,地面是白色的而天空是暗红的,这颗边远的小行星是否收录进了星图都是值得考虑的问题,那么救援能否到达可想而知。
脚下的土壤有些松垮,质感像是陈年的淤泥,每跨出一步都在蚕食着自己所剩无几的体力。
其他船员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全都耷拉着头,肩膀下垂。行尸走肉般只知道呼吸和前进了。
随着时间流逝,海德抬起头想确认周围的情况,远方座落着星星点点的建筑,零碎地分布在黄色的坚实土地上。
像是哨塔一样的两座高楼上,持枪士兵瞄准了靠近的船员们。
“我们回来了,晚上有即兴节目,记得带兄弟们来会场欣赏啊!”鸟头走到哨塔底下,向上方打了个招呼。很快他们面前的铁门便缓缓打开。
鸟头先一步走进敞开的大门内,稍微温和些的熊头负责看管人质。
海盗的据点自然是充斥着海盗的,随处可见的持枪者游荡在路上,有的吞云吐雾,沉醉在虚幻的世界中。
他们面黄肌瘦,显然很久没有得到补给了,自由军凭借着日益强大的实力不断稳固在边境星区的控制力,海盗们也被逼上了一条绝路。
鸟头不见的时间里,熊头海盗让船员们原地休息。
神经绷紧到了极点的人质们东倒西歪地瘫坐在地上,经过了长途跋涉还没有食物和水补充,大家看淡了生死,麻木地坐着。
“鸟头不在了,你们可以说说话了。”熊头面具海盗取下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其实我们也不是特意要这样的。”
熊头海盗的语气中充满了苦衷。在战争时期,沦陷区的居民都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要么逃往内部星区要么留在原地等死。
而没有能力逃亡的人还想存活下去,就成了乞丐、奴隶、帝国走狗或者海盗。
战争时期,海盗为了生存经常打劫雷蒙帝国的补给舰,所以自由军也就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然而战争结束,一切都该回到正轨。自由军也给了海盗们改过自新发配工作的机会。
只不过习惯了割据一方的生活,灰纱星盗团作为海盗势力的顶流,自然是不会认同自由军的‘好意’的。
这次绑架海德他们,也是计划的一环。
对自由军来一场杀鸡儆猴的盛大演出,以此团结边境星区的海盗们。
“难道你们都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等到鸟头回来,怕是说遗言的机会都没有了。”熊头看着沉默且消沉的人质们,又摇了摇头。
“既然大家都有苦衷,何必这样残杀我们呢。”有人鼓起勇气小声支吾道。
“如果不是你们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害的我们失去了四个据点,老大也不至于报复你们。”
“可船长不是被你们杀了吗,难道还不够吗?”
“要怪,就怪你们倒霉吧。”熊头海盗叹了口气,便不再搭理那个船员的质问。
“久等了。”
鸟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提着巨大的袋子,里面的物品相互碰撞发出咔咔的噪音,没人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那么,走吧。”熊头催促着船员们,他看着人质都自觉站起身向前走去,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一块。
不过杀害这么多人,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好歹不用亲自脏手。熊头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没多久,穿过了残破的道路,拐过一簇簇帐篷,视野豁然开朗。
鸟头带着人群来到了类似广场的地方,这便是鸟头口中用来‘娱乐’的地方,大概是海盗们日常集会的场所。
台面经过打扫和据点的其他地方比起来整洁不少,但和正常的广场相比,还是相形见绌了。
“弟兄们!”鸟头海盗拿起旧世纪的麦克风高喊道,颇有游戏里废土朋克的味道。
海盗听见呼唤纷纷聚集到了广场前,观望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鉴于前段日子,自由猪狗军残害了我们的四个据点,让我们痛失了无数弟兄!”鸟头海盗低着头细声说,仿佛真的在为死去的海盗们哀悼。
台下的海盗们也纷纷低着头,他们有的握紧拳头,有的将步枪举过头顶。
片刻后,鸟头海盗转而用高昂的语气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但我们抓住了一伙商贩,他们就是泄露弟兄们行踪的罪人!”鸟头指着广场正中的人质们,伴随着他手指的方向,舞台布景般的强烈灯光就这样打在了船员们身上。
海德无助地看着他们,莫须有的罪名和灯光一起扣在他头上时,他依然半只脚踏入了地狱。
“你们说,不守规矩的家伙应该怎么处理啊?”鸟头将麦克风递给台下的海盗们。
“应该下油锅!”
“对!下油锅!”
“电死他们!”
“......”
台下的海盗们兴奋地手舞足蹈,海德的心底阵阵发憷,仿佛置身于远古食人部落,而船员们就是祭祀用的羔羊。
“但是这样太便宜他们了!”鸟头挥动拳头继续说道:“所以我为大家准备了一场餐前表演。”
这时,他打开了之前拿来的巨大袋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冷兵器,原来那些叮当响的东西是旧时代的刀剑。
谜底揭开的瞬间,海德感到死神的手正抚过他的脊背。寒意顿时从心脏处炸开,扩散至全身!
“选择你们自己趁手的家伙吧,请随意厮杀!因为活下来的那个才有资格被放走哦。”
海盗的低语回荡在每一个船员的耳边,所有人都不想杀死自己的同船好友,但他们没得选。
一场混乱的杀戮,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