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为何小兄弟一定要闹的不愉快呢？”
宁羽生露出温润的笑容，鬓间长发散落，他举起杯，又一杯果酒入喉
“这……”
唐去疾内心有些踌躇
宁羽生从始至终都没问过他们二人是从何而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因为要是他表明自己的身份，这次拜访的性质就从朋友之间的聚会变成了两方势力的交锋
而只要是交锋，就会有利益冲突
宁羽生对此不清楚吗？当然清楚了，所以他才以朋友的方式招待二人，而不是“贵客”
这些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但是现在唐去疾必须要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他自诩君子，而君子，怎么能“不孝”呢？
唐益之先前让唐去疾代替自己上山，显然是将这个立功的机会给了他
前三位兄长都在外闯荡，只有他还处在唐家的庇护下，他自然很想证明自己
原本，唐去疾对此是很有信心的，可是现在看到宁羽生之后他才明白这件事情有多难
“唐家诚邀前辈为供奉，金银珠宝，只要前辈要求，唐家自会不遗余力地达成！”
唐去疾刚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金银珠宝？”
宁羽生噗嗤一笑
“看来，我在你眼里很缺钱了？”
他看起来狂放不羁，潇洒自在，语气中透露出不在乎的情绪
“不，万万不敢……”
唐去疾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下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你跟一个隐士谈钱不是侮辱他吗？人要是想要钱还会当隐士？
他仿佛能看到宁羽生对他的评价降低了不少
“唐家只是想表明一下诚意……”
“诚意？”
宁羽生的指节敲打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诚意不是看你有什么，而是看我要什么。”
他虽然眼神依旧飘忽不定，但是气质一下子变了
宁羽生又从玩世不恭的浪子转变成了精明的生意人
“钱财，实力，这些我都有了，声望我也不缺。想要让我为家族提供庇护的人多的是，你唐家有什么特殊的，凭什么值得我为此投入精力呢？”
“这……这……”
唐去疾的双拳紧握，他明白，除非说出唐家的优势，要不然这件事情肯定是吹了
“去疾……”
蓝槿彩将手放在唐去疾的腿上，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似乎就像是在说“没关系，已经很努力了”
而宁羽生则撑着下巴看着唐去疾，像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我……我唐家人人正直，路不拾遗，皆是君子……”
唐去疾的话还没说一半就被打断了
“啪！”
宁羽生拍案而起，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君子？”
他嗤笑一声
“你跟我谈君子？你跟我讲仁义道德？你们君子与否干我何事？你是想用所谓的道德来绑架我吗？”
孟绸夕看到这幕不由得出神，在她的记忆里宁羽生还从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不，万万不敢！”
唐去疾连忙道歉
“小子只是……”
“够了！”
宁羽生厉声呵道
“唐去疾，可是这个名字？”
“师尊，你醉了。”
孟绸夕突然说道，把酒坛接到手里，起身打算将其放回库房
“醉？我何时醉过？绸夕，你先别走，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可要好好听！”
“好的。”
孟绸夕一脸乖巧地坐了回去
“去疾，我看的出来，你是当世罕见的君子，可是你自己君子就算了，怎么能要求别人也和你一样君子呢？天下熙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你所谓的君子是慷自身之慨还是慷他人之慨呢？对你而言，所谓的君子之名可能很重要，但在我看来，所谓的君子根本连路边的一棵野草都比不上！你要让别人放弃自己的利益来照顾你的想法，成全你的名声，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你凭什么呢？
凭你的君子之名还是一身肉体凡胎？我告诉你，天下的好人没那么多！没有！你这么君子，不是让别人难堪吗？迟早会有人对你产生记恨，甚至伤害你，到那个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这……父亲教导我以德报怨……”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宁羽生冷笑一声，看起来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以君子为镜，可知自身不足，以小人为镜，可晓他人恶意。所谓的君子圣人只能存在于心里，不能够做出来，因为没有人愿意看到别人比自身更高尚！对君子君子，对小人小人，只有这样的君子才是真君子啊！”
唐去疾等到宁羽生说完过后，站起身对他执弟子礼
“去疾愿为前辈鞍前马后，只求前辈能收我为徒！”
“！”
孟绸夕一下子警惕起来
在心里把唐去疾的名字从“朋友”这个分类中踢出去之后，她的视线偷偷瞟向宁羽生
“我只有孟绸夕一名关门弟子，现已不再收徒了。”
他摇了摇头，孟绸夕一颗紧绷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
她才不愿意有另一个人将宁羽生的关怀分走
“好吧……”
唐去疾一脸可惜
“唐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宁羽生突然发问，唐去疾也立马给出了回答
“是做护镖生意的，也在餐饮行业略有建树……”
“护镖啊……规模多大？”
唐去疾心里有些惊喜，本以为事情泡汤了，哪成想还有一丝转折！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不敢说无处不在，但至少东域的每一国内都有分部！共计近千！其他四域虽然据点不多，但全算起来也有一百多所了！”
“好，”
宁羽生点点头
“我答应了。”
“多谢前辈！”
唐去疾连忙抱拳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前辈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在这纸上写出，唐家绝对不遗余力！”
“嗯，合作愉快。”
而蓝槿彩却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惊呼出声
“你们的进程也太快了吧！刚才不是还在吵架吗！怎么突然就完事了！我根本没跟上呀！”
……………………
晚餐过后，在唐去疾的提议下，宁羽生在中庭设下桌椅棋盘，又带上好酒两坛，与其一边喝酒一边对弈
而蓝槿彩此刻正和大黄玩的不亦乐乎
至于孟绸夕，原本宁羽生也劝她和蓝槿彩一起玩，可她压根不听，执意守在宁羽生旁边
“前辈这招可真是高明啊！”
唐去疾挠挠头，正在思考下一步该走哪
“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宁羽生呵呵笑道，又饮下一杯果酒
“前辈若是雕虫小技，那我岂不是木屑了？”
唐去疾也饮下一杯酒，不过区别在于宁羽生饮酒是因为胸有成竹，而他饮酒是为了急中生智
没办法，唐去疾根本摸不透他的棋路！
哪里有人下棋东下一子西下一子的？更离谱的是，不知不觉间，那些看似随意的棋子已经形成包围圈，开始对他围追堵截！
每次唐去疾都得苦思冥想才能绝境逢生，可在他每次下子之后，宁羽生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又下一子
这种果断让唐去疾感到害怕！
就好似他被完全看穿了，不管他如何的尝试都无法出乎宁羽生的意料
而在他挣扎几次过后，也是不出意外地输下了对局
“前辈棋力高深，我自叹不如啊……”
“非也，不是我棋力高深，而是你心不在焉啊！我想你应该还有事情想告诉我吧？”
唐去疾愣了一瞬，接着苦笑不已
“前辈神算，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说……”
“公事？”
“……私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