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小护士匆匆走出来的瞬间，尚正恩立刻站起来冲了上去。
“你好，请问里面的患者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十分急切，又强行压制着其中的情绪，以尽量平稳礼貌的态度询问护士。
小护士见状也没立刻走开去忙自己的事情，而是站住回应道：“女孩的状况已经平稳下来了，你们如果是家属的话现在就可以办住院手续了。”
“应该很快就能转入普通病房允许探望，只是两位大人的状况还不乐观……”
护士的嘴巴张张合合，尚正恩脸上的表情从稍稍放心到惊慌，再到无措的失神。
他再次无力地靠坐回长椅上，言望在一旁扶住他。
“兄长……”
沉默良久，尚正恩终于发声唤了一声尚修。
明明知道尚修不会回应的，但此刻尚修已经是他身边仅剩的亲人了。
妹妹虽然已经确保身体无恙，但并不能保证之后不会出什么别的意外。
支撑着他们三人的父母则是生死未卜，让人心生忧虑。
这些只要随便一想就能明白，可尚修还是没有什么实感。
“住院手续需要的证件，可以麻烦你回家去取吗？”尚正恩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也许他不想离开医院分毫，所以正好指挥着没用的哥哥在这个时候发挥上一些作用。
尚修是无所谓，但说不定回去了就不想再回来了。
毕竟尚修留下来也什么用处都没有，父母和妹妹醒来之后也不会想看见尚修这个儿子的。
“我也一起去吧……”
在尚修站起身之际，言望说着这样的话也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这让尚修有些意外，毕竟这里的第三者只有尚修一个人而已。
尚正恩深深垂着头，半晌才以一种不仔细关注的话就无法察觉的弧度微微点了下头。
“正恩。”言望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应就立刻离开，而是蹲下身来握住了尚正恩的手。
她轻声宽慰着他：“我们能走过去的。”
没有说什么“没事的，别担心”，没有说任何否定当下尚正恩情感的话语。
言望只是用着温柔的语气鼓励着他继续往前走，并用着“我们”这样的词汇强调自己的陪伴。
与尚修出了医院大门后，她面色平静地拦住一辆的士，两人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尚修哥哥……”
不同于之前在车内的安静。
此刻言望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在看着尚修掏出钥匙来开门的时候发出了声音。
尚修的动作顿住了，微微侧目将视线投向了她。
有那样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你是跟踪狂吧？”
“……”
“我知道的哦？正恩也是知道的。”
言望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吐出声音的途中，口中呼出的热气与冷空气接触形成雾气，却分外灼人。
所以，尚修也以平静的态度回问：“什么时候？”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经过发声，从喉间吐出的语句有些生硬别扭。
但已经足够了，只要能传达自己的意思就好。
“不久前哦，开始交往的时候。”仿佛是戳到了什么笑点，言望笑了起来，“当时正恩还在小心翼翼地拜托我。”
“说着‘就让兄长跟着吧，至少他总算是肯出门了’这样的话，我，完全没办法拒绝。”
她笑着笑着，就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
那的确像是尚正恩所说的话，但尚修此刻没办法作出更多的回应。
因为这没什么好笑的。
没明白言望为什么会突然像个疯女人一样笑起来，可能人类都是这样，拥有着奇怪复杂的情绪，在发作的时候就会做出奇怪的，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来。
说不定下一秒，她就可能会抡起拳头揍尚修，这也不是没可能。
“我说，尚修哥哥。”
言望拿掉遮住眼睛的手，眼中再次恢复成波澜不惊。
她抬起头，微眯着眼上下扫视了一番尚修，然后带着极度厌恶的表情说出那句早就已经预备好说出来的话语。
“你这样的人，没人会喜欢的。”
“……”
尚修沉默了几秒，然后，“哦。”
面无表情地回应了一声，再次扭动钥匙，无视言望露出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将大门打开走了进去。
并不是丝毫不受伤，恐怕这就是言望选择和尚修一起回来的目的，为了表达她对尚修的厌恶，宣泄自己的愤怒而已。
那就宣泄好了，尚修不作回应就是了。
只是，这样的话，之后再想和她结婚就有些困难了。
没人想和自己讨厌的人结为伴侣。
正因如此，尚修其实是不讨厌言望的，现在也不讨厌，因为自己被厌恶已经是一种常态了。
但在开始准备寻找证件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尚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弟弟尚正恩。
父母，离世了。
尚正恩在电话里头声音颤抖地传达了这个讯息。
这个电话被一旁的言望强硬地抢了过去，她不断地说着些什么，很努力地在传递着什么。
到底有什么必要啊。
人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事实已经，这样发生了啊。
在医院的时候，尚正恩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联系了爷爷奶奶以及一些经常联系的亲戚。
等尚修回到医院后，奶奶已经坐在长椅上掩面而泣。
“修儿啊……”她一看到尚修，就一边哭一边招手将尚修唤过去。
尚修还是第一次看到老人哭得这么厉害。
而且。
“奶奶……”尚修终究还是坐到了她身边，任由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抱着自己痛哭。
在母亲的竭力相护下，妹妹受的伤并不是很重，在第二天便已经苏醒过来了。
可当被病房里一群亲戚围着的时候。
得知父母已故这个消息的她颤抖地抬起手，又缓缓地放下去。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剩妹妹的抽噎声在蔓延。
可这纯粹的抽噎声却没有持续很久，她一边哭，一边自责地说着：“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啊，孩子……”爷爷坐在床边，此刻也站起身子来，靠上前去宽慰地拍了拍妹妹的后背。
“不是的，真的，真的都是因为我……”妹妹不断地摇头否定着，“都是我说看到了修哥，爸爸妈妈他们才……”
那一瞬，病房里真的只剩下妹妹的声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