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到女孩身前站定,直视着还身陷于恍惚的女孩。而后扬起手,那把森然可怖的长剑指向女孩。男人开口道: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其一,接受你既定的命运,就此死在那间木屋里,与那些与你而言意义非凡的人一起归于平凡,归于尘埃。”
女孩想起自己那间小屋里的灼热,还有被砸到时席卷全身的痛苦……女孩想说点什么,但她又觉得打断眼前这位宛若神明之人说话……会很不妙。
“其二,你可以选择力量。我会教你杀人的武艺,生存的技巧。我需要你活着,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杀死现世的五位元素领主,夺取他们的元素核心,去毁灭‘异世之门’。告诉我你的选择,小姑娘。”
望着指向自己的剑锋,女孩心念一动,“杀人的武艺”,即是力量,那群装备精良的骑士团,不正是在以绝对的力量欺压这里的人们吗?若是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或许就能做些什么……她想起自己方才见到的画面:那些道貌岸然的高贵之人,把村民驱赶至村中央广场时,有骑士单手扯着一位女孩的头发拖向广场,还有的骑士一脚踹在一位腿部有疾的男人背上,使男人摔在广场……一群高贵的,高高在上的骑士,却像牧羊人赶牲口一般驱赶无辜的村民们,也未曾意识到究竟有谁比谁更体面没有。
总而言之,他们之所以如此放肆,正因为这里没有任何可以与之对抗的力量,不管是从武力角度,还是权力角度。没有约束,他们自然肆意妄为。
她回想起父亲还在帝国魔学研究院工作时,尽管父亲把她交由母亲带到这偏远边境生活,但也常常会寄予书籍与信件给母女二人。就在那些书中,她记得书中说过,骑士的八大美德,“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可在这里,她只看到了腐朽的灵魂,滋养着她的仇恨。
也是得益于广泛阅读父亲寄来的书籍的经历,父亲没有想到她真的把那些书都看完了,而她也远比父亲想的早熟的多。就比如现在,她知道自己或许应该怎么做。
她伸出稚嫩的手,握住了迎面而来的剑锋,手掌一阵刺痛。赤红的鲜血从掌心流出,顺着手腕与胳膊一路滑下,蜿蜒中划出少女的决心。她暗自咬牙,但没有松手。
她抬头道:“我天生排斥魔力,任何与魔法沾边的力量都不属于我。但我会向您证明,我的价值,我接受您的要求。”说完松开手,垂在身侧,全然不管滴落的鲜血。
女孩没有提到过的是,她自幼时便因为生来与魔法绝缘而被亲生父母视作不详之人遗弃。尽管幸运在教会设立的孤儿院长大,她也因为不会魔法,没有魔力而被周遭的孩子欺辱着。直到父亲把她指名从孤儿院接走,向她介绍母亲。而后母亲与她来到这片偏远的村庄。这里虽然与世隔绝,但是民风淳朴,这里的人们朴素热情,丝毫不在乎她不会魔法的事情。这一切都是她曾不敢妄图的。可她明明拥有了这样的美满,却又被帝国尽数毁去。
她不知道这一切的事由与因果,她只当自己幸得神赐。并且她知道何谓仇恨,以及何谓复仇,这些是不需要别人来教她的。
至于男人,他瞥了一眼剑锋上的鲜血。
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愿吗?这一幕让他似曾相识,想到了记忆久远处的一些东西,一小段时光。不过如今还是暂且按下回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男人收回视线,松开手,那把长剑破碎,而后化作点点荧光消失。下一瞬,女孩感觉手心里尖锐的锋刃变成一阵温润,那把剑竟重新出现在自己手里,只是剑锋换成了剑柄。而且这剑柄上明明燃着火焰,可自己却不觉得灼热,反倒感觉温暖无比,像是浸泡在温度刚好的温水里一般。而且这把巨剑眼瞅着厚重无比,长度只比女孩整个人短一点,理应是极具分量的,可女孩却感觉手上持握的重量并非巨剑而是鸿羽,轻若无物。
男人看着巨剑出现在女孩手里,淡然说道:“魔法,不过是这片大陆最大的错误罢了。我帮助你,就是要纠正这个错误。”事实上,像你这样天生免疫……‘魔法’的人,不好找。男人如此想到,却没有将这话说出口。他坐回小木屋的台阶上,明明只是木头台阶,却给男人坐出了国王圣座的感觉。
“你可以叫我索尔特尔,给予你的这把双手重剑也是有名字的,它叫莱万汀。”短暂的停顿后,索尔特尔补充道:“这把莱万汀既是你的武器,也是我的栖身之所,是我的空间。还有不清楚的地方也别深究,记好我和这把剑的名字就行。”
“这把剑拥有击碎魔法的能力,以及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最强的火焰元素权能。”索尔特尔继续说着,语气里闪烁着不屑与厌烦,“这个世界的元素魔法,尽不过是些虚有其表的残次品罢了,这把剑蕴含的力量,才是真正完整的力量。我会让你在今后的训练中知道它的强大。”
“为什么?”女孩突然出声问道。
索尔特尔看向她,面露疑惑。
“为什么说这个世界的魔法力量是残次品?”女孩追问道。她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位宛如神明的男人随口几语,便是有关于世界本源的秘密。
在魔法纪元之前,大陆东南域毫无预兆地发生了一次大爆炸,巨大的能量将周围方圆数千米的地域化作焦土与荒芜。后来帝国的骑士与探险家前往查看,只能远远看见一座庄严恢弘的曜黑色巨大石门形状的造物。之后人们无法再搜集更多信息了。因为人们只能接近到刚刚好可以朦胧望见它的程度。再靠近的人就会从身体内部向外刺破皮肤长出一丛丛晶簇,最后爆体而亡,无一例外。帝国以牺牲的人们探明了这一范围,并命名为“死域”。而这扇不详的石门,则被命名为“异世之门”。
根据目前帝国魔学研究院的主流说法,魔法出现在这个世界,以及“第二天灾”的出现都与异世之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民间,主流观点认为魔法就是世界的本源,异世之门不过是奇观罢了。
“有趣。作为一个天生与魔法无缘的人,我知道你厌恶那些东西。所以你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个?”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不在神明面面前撒谎:“父亲在帝国任职的时候,研究的就是魔法的起源,魔法力量的底层逻辑,我也看过我父亲的一些手稿。我是讨厌魔法,我想扯碎那些法师的傲慢,但正因为此我需要了解魔法,了解我的死敌以便于我击溃他们。”她同时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她不应该贸然在陌生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的心性与锋利。
“真是惊人,即使是在我的世界,也少有你这样的孩子。你现在是……九岁?”索尔特尔身体微微前倾。
“是。”
“不错,或许你真的可以做到……不过,你的问题我暂且不能回答你。等我认为时机成熟,你足够资格击碎世界的外壳时,我再考虑告诉你这个魔法世界本源的秘密。”
“明白了。”女孩低头应到。
“那么说回你需要注意的事。莱万汀解放火焰元素的力量波动,是足以使世界震颤的,是难以遮掩锋芒的。它将会是你面对元素领主们的底牌,你不要轻易动用这力量。至于它绝对破除魔法的力量,才是你最锋利的亮色。因为我会教你除了火焰之外,高效精准的杀人技巧,还有对面魔法时的破敌之道。做好准备吧小姑娘,这一路不会轻松。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所以知晓我名字的人都已不在了……现在我大概是没有名字的。”失去一切归属的女孩说道。
“那就现在,给自己起个名字。”
“那您……就叫我‘无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