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再来教你这些东西很突兀,很迟,但我觉得很有必要从现在就立刻开始。不过呢,这也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跟你解释清楚的。听着,你先不要加入公会,离开这里,安定下来,然后来幻境里找我。”索尔特尔说着,他知道自己接下来有的忙了。并非身体上的劳累,而是要想法让无依能理解他的“想法”。
“现在,站回去。别让别人发现异常。”索尔特尔补充道,而后身形一晃,如尘烟般散去。
无依方如梦惊觉,立身将座椅推回原位,然后回到了安德鲁面前。周围的灰色这才慢慢找回色彩。
“你问我的意见吗?很抱歉,我拒绝。”待一切如常后,无依如此说着。
安德鲁不由得皱眉,善于察言观色的他一直在留意无依的微表情。明明在前一刻他都觉得这个事已经基本可以宣告敲定,可下一瞬面前这位少女的表情里却多了一些犹豫,和更深的茫然。尽管她确乎藏得很好,可是安德鲁还是捕捉到了她语气里微妙的急切之意,像急于在榜上寻找自己名字的考生一样。她在着急什么?
“……”安德鲁本还想挽留,但一想也觉得不是很必要。“那好,你有充足的时间考虑,公会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有潜力的探险者。”他说着场面话向无依致意,然后回到了桌边。无依也这才留意到他就藏在大厅的酒桌那儿,视线落在来往的新人探险者之间。
算了,这些东西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无依想着,就此离开。之后又在这里几多周转后,终于买下一个屋子。无依的选择,即便在这外城里也算属于品质上佳的那一档了,是一栋独立的二层楼房,周围还围了一圈院子,修葺得有模有样。无依并不缺钱,只是不断找人问询买房相关事宜这一过程更令她头疼。
那么这个地方,暂时就算是她的家了,这可比过去风餐露宿好太多了。无依回到家里,接下来就是按照索尔特尔说的,找他问清楚何为“看清楚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无依深呼吸,闭眼,抬起手,张开手掌。一股狂暴的力量爆开,有很快在无依有意识地控制下压缩,稳定,变得乖巧。这是也莱万汀的力量——另一种表现形式,可以让无依主动前往索尔特尔的幻境。无依张开的手掌就这么凭空一推,推出了一个圆环,黑白色与赤红的烈焰在那一圈“环”上诡谲地交杂着,无依一头踏进。
幻境中。
“首先,我就直说了。这里,没有你想要的未来。这是一个由谎言编织而成,由热血与梦想粉饰的地方。”索尔特尔一如既往地坐在小木屋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说。
“……”无依报以沉默。一方面,索尔特尔从未欺骗过她什么,就像教她杀人的技巧时,他说的话,那些技巧,手法,注意事项,总是如真理一般;另一方面,无依并不难理解他为何如此评价这里。明明一路上她看到的那些,是那么令人神往,仿佛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
索尔特尔将视线落在无依低垂的眼帘。“你或许在想……嗯……你知道吗,你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尽是那些在幕后运作一切的人,想让你看到的。”
“若是没有……不,你们这一阶层的地位如此,这决定了你的视野,决定了你能看到多远。有很多东西,是你们看不到的,而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的操作空间。他们的操作,会优先为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永远不会让自己吃亏。”说到这里,索尔特尔本想继续拿“探险者竞技大赛”为例子,告诉她这一存在中,一般人看不到的暗面。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似是恍神,似是错愕,似是灵机一动,索尔特尔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因为无依现在是很有钱的,以此为条件的话……且先看她反应如何吧。
“我说这些,你能理解吗?”索尔特尔问道。
“我……不知道。”无依说。
“那好吧,有些知识,确乎是难以口授。因为那些知识的获取往往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那些代价同时也会铸就为被理解的门槛。”索尔特尔说着,再次看向无依时,眼神里多出了一丝玩味。“那么,你自己去看看,如何?”
“什么……意思?”无依疑惑,在抬头对上索尔特尔玩味的眼神后,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
“字面意思。你现在手上很有钱,所以有条件走另外一条路来学习那些……‘知识’。”索尔特尔起身,走近。“接下来,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你的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无依在索尔特尔走近时,没忍住退了一步。再就是索尔特尔的话虽然让她还是一头雾水,但既然他这么说,自己就那么做就好了。这一原则自始至终是无需质疑的。“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我需要你,饰演一个贵族小姐。既然有些东西是只有高高在上的人才能触及的,那你就变成高高在上之人就好了。你可以想象一出盛大的戏目,而你就是其主演。”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留下,过来,我教你贵族礼仪,我来教你戴上面具。”说着,索尔特尔转身走进那件小木屋。
无依眨眨眼睛,这……还是无依第一次进入那间小木屋。那么,“神”的屋子里会有什么呢?
无依走进,屋子里却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整个屋子很小,与在外面看到的大小一样。床上干净整洁,桌子上也是干干净净,连本书都没有。可是无依是背对着索尔特尔的,她没有看见索尔特尔眼里泛起了荧蓝色的光亮。当无依将视线落回在索尔特尔身上时,只见他凭空做出了“点击”的动作数次后,眼里瞬间被一片白光充斥,刺得她睁不开眼睛。而再睁眼时,眼前之景却是变成了一座宫殿内部。居中便是宽阔大气的台阶,上边还铺着红毯。蜿蜒的楼梯扶手上镀着一层金色。高高的穹顶上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流光四射。
无依呆滞片刻后,猛然想到什么,再一回头,原本的那小木屋的木门也是变成了宫殿里的那种门,可门外之景依旧是那山间,远处依旧是一片薄雾轻纱笼罩群山的景象。
索尔特尔眼里荧蓝的光芒稍稍黯淡,但并未消失。他环顾四周,满意地点点头。之后拍拍手,将无依的注意力拉回,同时也是关上宫殿大门的指令。
“不必惊讶,这是我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如我所愿。还是把事情的重点放到你身上吧。你将在此学会……戴上面具。”索尔特尔睥睨无依说道,这一刻,却是一股自信与骄傲的气场自索尔特尔骨子里爆散,对无依而言甚至盖过了他从来不曾消失的那股威压。
他的过往……是怎样的呢?
在跟上索尔特尔前,这是无依最后的想法,如泡沫般连绵不绝,也如泡沫般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