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赛因正想随同米拉一起走去薇琳那儿看看情况,结果被塞留斯的一声号令给拉去吃了一顿露营野餐。等到两人好不容易找到抽开身的借口时,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了。
赛因之所以没有打算在第一时间向这次行动真正的一把手,同时也是自己老爸的塞留斯汇报薇琳身上的变化,倒没有是觉得自家女朋友可能会看错自己需要再去确认一遍——作为一个合格的男友,深谙女友性格的他确定米拉在和他说什么事情的时候一定会尽可能地确保事情的真实性——而是因为担心自己不修边幅的老爸那过于直快的性子与刚练的相貌不太能和像薇琳那么小的孩子和平共处。
这当然是高情商的表达。
低情商版本的话,就应该是‘你没什么眼力见,长相也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凶,可止小儿夜啼!’
虽然事实并没有如此夸张,但作为一个交往中的男友,赛因认为应该把自己心思细腻周到的一面尽可能地呈现给女友看。况且,谁不愿意身边少一个有血缘关系又没什么眼力见的大灯泡呢?
有父母或者兄弟姐妹在身边还想自在地谈恋爱?说笑呢吧!
手挽着手,这对小情侣慢悠悠地向营火光芒的边缘走去,一点也不担心他们救下来的那孩子会不会趁着他们吃饭闲聊的时候跑走了。
在赛因看来,虽然薇琳总感觉在心中藏了些什么不愿透露的秘密而显得不太好亲近,但总体来说还是个看得出喜怒哀乐的孩子,并且从米拉的描述中,他也认为薇琳并不是一个具有强烈叛逆心理的青春期少女,反倒是比较憧憬安然稳定的生活。
于是情侣脸上仍带着互相调情留下的笑容敲了两下车窗,说着“小怕羞鬼出来吃饭啦”之类哄小孩的话,等着那个印象中十分可爱的薇琳或是选择摇下车窗或是一把推开车门,然后冲着他们发出稚嫩的喊叫,以示抗议。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嗯?你确定她在这儿?”
“咦,奇怪……”
米拉疑惑地弯下腰,将额头贴到车窗玻璃上向内望去——乱糟糟的外套、消失的自己的画家帽,还有各种零碎的杂件的位置——从一双血色眸子中传来的影像甚至比一般人白天能观察到的细节还要丰富,但却唯独没有观测到一个本应最显眼的存在。
米拉一转视角,发现了对面车门正虚掩着,是从内部被打开却没有妥善关上的痕迹。
“糟了!赛因,快找——薇琳失踪了!”
“与其说是失踪了,不如说是跑了吧!”
赛因在刚刚早已察觉异样,绕到轿车的另一侧便看到了后排车门下排列的浅浅的足迹。
鞋印一直向车子的斜后方延伸,沿着旁边平原下沉的一个小坑的坡脊一路向远方延伸,好像是向那个方向离开了一样。
这可能是那个小家伙逃跑的痕迹吗?
显然不是。
赛因用照明器稍许观察了一下几个连续的脚印,就已经发现了不小的破绽。
“脚印都是复踏过的,抬足黏连带起的泥泞方向也是前后都有,还有就是这为了能完成反向精准地走回来而改小了这么多的步距……哦天哪,这孩子是把我们当傻子吗?”
要是这脚印是一个逃犯留下来的,赛因一定会大声嘲笑对方的脑子缺根筋。而现在这个场景,他只觉得又气又好笑。
一个半大的孩子,在有着十多年行动经历的猎魔老手面前刷这种花头,在赛因看来确实是止增笑耳。
究竟是为什么,才要费心布置这样拙劣的误导呢?仅仅是为了把自己引向错误的方向,然后再从反方向逃跑快速拉开距离?
多年的前线经历并不止与形似虚空残渣一类的怪物战斗,更多的也有解决地方武装反动势力的行动,诱导与反诱导这种无穷无尽的套娃博弈已然成为了赛因基础思维逻辑的一环。
就算面前的圈套意图如此明显,他也不免多想。
米拉则凭借着过人的夜间视力搜寻着视野范围内任何一处的细微痕迹,远到一公里开外的风吹草动也尽收眼底。如此敏锐的视觉得出的结论是,并没有发现任何薇琳留下的痕迹。
但还没等米拉将这个消息告知赛因,便已被赛因轻柔地捂住嘴、按着肩膀带下身子,稳稳地蹲在了打开的车门旁:“嘘……”
赛因给她试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也将注意力集中到周围。
作为一名贵族阶级的血族,米拉拥有族群内少见的尖耳特征。这种器官的存在赋予她在稍加注意的状态下便能更加敏锐地捕捉到空气震动从而加强听觉反馈——不过转瞬的功夫,她便感觉到了来自一侧较为陡峭的斜坡下方紊乱的气动。
于是她在黑暗中再度睁开明亮的血色双眸,将视线投向近在眼前的斜坡。
就在车门开口正对着三两步开外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土地边沿,下方就是一个像是土沟一样的地方,是这一片平原稀有但常见的河流改道后留下的细小河道。由于一些诸如地蟒之类喜好阴凉潮湿的遁地生物对河道的反复改造,变成了如今几米深的巨大沟渠。
而正在这沟渠边沿上,米拉看到了几道不自然的泥泞划痕,就像是有人不小心失足滑下鞋底留下的痕迹。
——刚好在那一段紊乱气息的连线相对水平地面的矢状面上。
明明远处的动静都观察到了,结果却忽视了近处的细节,这就是灯下黑么。
赛因显然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么做只是为了借此机会给没什么经验的米拉上一课。
“我们过去吧。”
“嗯。”
确定了周围没有危险,两人谨慎地摸到沟渠边缘,然后一起向下俯瞰,果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薇琳!”
意识到刚才紊乱的气息应该就是源于沟渠底部薇琳的啜泣声后,米拉果断地一跃而下,前去安抚正在哭泣的薇琳。
站在一旁的赛因则是尴尬地看了两眼自己挣开的手,再摸着陡坡的边缘小心地滑下。
身上原本整洁的装扮都染上了黄黄绿绿的青草与泥泞,表情隐藏在宽大的画家帽下所以看不见。但就算是有刻意压抑也能听出来这孩子哭得相当厉害,至于原因可能是她一前一后蜷缩着的双腿。
应该是不慎从斜坡跌落后扭到脚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