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几分钟前。
深夜的坎贝拉十分安静,边陲城市的宵禁政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完美地实施过,一个隔一个点亮的路灯下只有夏日蛾蝇旋绕,见不到一个夜不归宿的居民。
独立前线讨伐队【誓言】偶尔会选择这座重兵把守的要塞城市作为结束行程的终点之一,尤其是在讨伐目的地在萨纳尔中部大树海西北边缘的情况下,距离最近又有协会机构可供获取报酬的城镇坎贝拉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作为补给地的上上之选。
从诺因要塞旁侧载具出入检查关口顺利通过后,赛因按照预定行程直奔坎贝拉镇外围的协会二级分部与先一步到达的团队会合,将几份装着部分虚空残渣标本的特制皮袋委托给协会挂牌出售。原打算尽早办完这些事情好去和女友卿卿我我的赛因还是没有料到这座城镇里就连协会的工作人员也少了许多,有些岗位甚至出现了空岗的情况,导致这一下午的办事效率极其低下,拖到了晚上才办完这些平常只需要不到半小时就能做好的事。
大半天没吃饭的赛因拖着饥肠辘辘的身躯走进了几条街下来唯一一家尚在营业中的旅馆,付了一夜的住宿钱后就随便点了一些旅店晚饭饭点过后剩余的酒菜充饥。
上了楼以后,赛因本想通过酒店里每个房间提供的定锚电话给自己心心念念的女朋友煲个深夜电话粥,结果发现定锚电话上的指示灯一直是红色,听筒内的声音也是乱七八糟的背景噪音。
这就要说起定锚电话的设计了——这是一种通过读取凹槽插入的特殊水晶上刻有的相关有序信息,在操作者输入特定编号后在魔能网络中搜索符合条件的另一部定锚电话上的水晶内铭刻的特征编码,达成通信目的。刻写信息的方法十分方便,只需要双方的记忆水晶互相接触摩擦一下,就能自动将对方记忆水晶的特征编码铭刻到内部。
定锚电话的缺点也很明显,只有在双方水晶都在手的时候才能互留联系方式,而且在一方需要联系另一方时,对方没有在座机中插入记忆水晶的话,那就联系不上了——就像现在赛因面对的情况一样。
定锚电话的另一头空荡荡的,没有建立起魔能链接的定锚电话反馈着不知道什么意义的轻微嘈杂声,听着总令人升起莫名的恐惧和恶心。
听得心烦气躁的赛因失落地往床上一倒,还算蓬松的床被深陷的同时将他的四周包围起来。
赛因也不是没想过用更加高效的方式与米拉通信,比如传音术这种听起来没啥难度实际对施术方技术要求十分高的魔法。但考虑到传音术是一种相当霸道的法术,颇有冒犯之意,虽然他们俩互相许可过对方的精神波动,向双方打开了精神通道上的审核关卡,可这种作用于精神上的法术还是会叨扰到接收信息的人——而很有可能已经在睡梦中的米拉,是赛因绝对没胆子打扰的存在。
尽管血族一般要过了午夜才会睡觉,现在不过十一点的时间似乎有点反常,但赛因也没有多想。他今天下午忙活个不停,亮不大,却莫名地感到十分疲惫。赛因猜测可能是这几天外出行动时昼夜颠倒导致的生物钟错乱,睡一觉就好了。
就在赛因眼睛半开半合间,一声地震般的巨响将他身下的床铺震塌,天花板上的陈旧吊灯直接糊在他的脸上……
……
“好了好了,知道你惨——所以能不能把这副手铐解开?”
蒂特林德朝走在前面的赛因拱了拱手,将手中的金属镣铐带得叮当作响,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结果她脚步一慢下来,身后的两位闻讯赶来穿戴整齐的诺因士兵各用一侧肩膀推得蒂特林德一阵踉跄。
她斜着剜去一个白眼,诺因士兵毫不退缩地回瞪了回去,正直的气势让蒂特林德有气没地方发,只能暗暗骂两句然后老实地应着众人的速度行走。
一直回以背影的赛因将视线从怀里依偎着的虚弱女孩紧闭的双眼上挪开,看了一眼被自己单薄的睡衣裹着的腰部,缠绕的边缘还有几根破碎的布料杂乱地散开。
他冷着脸侧过头,凝出一副寒霜般的冷峻表情,向后斜睨。
“她同意,我就同意。”
蒂特林德视野中,薇琳那两条柔弱无骨的小腿搭在赛因健美的小臂上无力摇荡着,点缀着碎花的可爱鞋袜上整齐的褶皱未消,不难看出是才买不久的新鞋袜,此刻却已经被暗色的鲜血污染,凝固的血块里还戳出几根草叶,光滑发亮的圆头小皮鞋上也满是划痕与泥泞。
蒂特林德哑然。
“……她都昏迷了,还同意个锤子……”
突然,蒂特林德感受到了两道来自左右两边冰冷的目光,随之而来的就是架在自己双臂上的握力同步加大。
两位诺因士兵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一个一看就未长成的小女孩,能把你这个成年魔族给追着打,一路给撵到夜晚寂静无人黑暗偏僻的诺因森林里,最后给你反杀?
你觉得我们诺因士兵会信你的鬼话吗!?
夜晚,森林,僻静,伤员与目击者……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是美好的花前月下?必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蓄意谋杀!
而这选择了如此僻静之地的梦魔,便是选择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对手无寸铁的幼小女孩痛下杀手——或是谋财,或是害命,总之动机就是十分邪恶、令人不齿!
看到就算被急救手段维持住生命体征的薇琳仍是一副面色苍白不省人事的样子,就让两位尚且单身的年轻诺因士兵想起了未来或许存在的女儿,瞬间就心生义愤,恨不得把这个内心歹毒的梦魔生吞活剥、就地正法。
但凡还两个性子刚烈些的诺因士兵来,月色如此皎洁,地上估计也早就扭打成一团了——虽然要是真打起来,蒂特林德随随便便都能把在场的所有人摁在地上摩擦。
赛因也不过是威名级的等级认证,蒂特林德要是愿意去协会参加评级,少说也是传说级的超级残渣猎手。
但就是武力值算是力压群雄的蒂特林德,在面对正义并且自己确实没收住手的情况下也难免感到理亏。对两名普通诺因士兵的指责,她也只能闭嘴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