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薇琳恢复了一丝意识,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了。
她支撑着身体从柔软的沙发上坐起,盖在身上的毛毯顺势滑落,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了一身宽大过头的衣服,两边圆润的肩头都露了出来,在壁炉光芒的照耀下透出些橙粉色的光泽,柔弱而可爱。
原来的衣服被晾在壁炉边的置物架上,颜色比穿在身上的时候要深一些,看来水分还没有被热量烘干。
现在穿着的衣物虽然一点也不合身,但从胸前的特别设计以及下摆的花边判断,是一件制作精细的女士睡裙。薇琳只是动动被裙摆盖住的双腿都能感觉到这件睡裙细腻清凉的质地,就算是对衣物并不了解的她都能知道这件衣服绝非寻常货色。
薇琳小心地转头环顾四周——装潢精美的房间,暗红色调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绘制着苍翠风景的宽幅油画。旁边陈设着或许是由红木制成的桌椅,每根支柱都阳刻了数量恰到好处的精巧花纹,看得出房间的主人非富即贵。
再从其他一些地方仔细观察,不难知晓,能有这般品味的房主,应该是既富又贵没错了。
薇琳一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只从沙发靠背上探出一双发光的天蓝眼睛在那眨啊眨的。过了一小段时间,四下除了壁炉里像极了柴火噼啪声的耀晶燃烧碎裂的声音外仍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不在家吗?
薇琳撑着靠背,悄悄地从沙发掩体后又探出半个脑袋。
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
放在墙脚的矮凳与盆栽,地上铺开的金红相间主色调的毛毡地毯,还有不知为何放在地上的贝壳灯以及摊开在一旁的厚重的书。
好奇心驱使着她想要一探究竟——既然现在屋子里没人,大概率是房屋主人看来还没有回来,那自己去看两眼摊开的书,怎么想都是没问题的吧?
而且那本书的每一页上都画满了简笔画,页眉页脚也都是花花绿绿的装饰,看起来就很有意思!
想到就去干的薇琳行动力超强,撑起身子就准备翻过沙发下到地面。至于为什么不从前面下,还方便,薇琳只是单纯觉得从靠背那儿下去会很好玩。
嗯,就是好玩。
然后,兴奋的薇琳就在寻找合适落脚点的时候与躺在地上的赫尔塔四目相对,吓得薇琳一个后仰从沙发前面翻滚到毛茸茸的地毯上,传出一声闷响。
“咿呀!”
其实一点也不痛,但薇琳条件反射地叫了出声。她刚准备从地上爬起转身就跑,却发现自己整个下半身都没有听从指示,还没站直就无力地摔倒在地,最后还是突然出现的卡珊卓将她扶住,然后抱回了沙发上,为她盖好毯子。
“伤还没好透,乖乖躺好,不要乱动。”卡珊卓把薇琳不安分的双手压回毛毯里面,对她像个家长一样教育着,说得薇琳缩了缩小脑袋,毛毯都被她提到了鼻尖。
刚才躺在沙发背面吓她的赫尔塔这时候扒在靠背上:
“这也太不经吓啦~”
薇琳这回把毛毯盖到了额头,甚至还翻了个身,只给赫尔塔这个带恶人留了个背影。
“啊这……”
赫尔塔无言。
“奇怪……”卡珊卓先一步发现了异样。她抿着唇思考了一会儿,蹲下身轻轻掀开毯子的一角,与薇琳四目平齐,“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呜……”
女孩眼中闪过的一瞬追忆与持久的慌张没有逃过卡珊卓的眼睛。
卡珊卓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了为了扒拉着毯子而勾起的手指。
虽然在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目标”、“目标”的称呼,但她们当然是知道薇琳的名字的。女王陛下只告诉了她们女孩的所在与外貌特征,找到不易,找到后打听目标的名字确很简单。所以莎洛特问起来的时候,她们也能回答出女孩是叫薇琳这个名字的——如果米拉·戴因和那个高攀的魔族小子的称呼确实是薇琳的真名的话。
“卡珊卓,你不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赫尔塔交叉双臂趴在沙发靠背上,不解地歪着头。
“为了确认一件事情。”卡珊卓站起身,捋平裙面上多出的皱褶。她话只说了一半就没有说下去,因为她料定赫尔塔一定会立刻追问。
果不其然,赫尔塔紧接着就问道:
“还有需要确认的事情吗?我看她好好的,像个正常的小孩。”
“果然到了早上,你就开始变得迟钝了,”卡珊卓的话听起来像是责备,实际上却充满了哀叹的情绪。她抬起低垂的眼眸倒映出赫尔塔求知的样子,说出她的判断:
“目标的精神,应该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创伤。”
“精神创伤?”赫尔塔斜向上转动着眼眸,作回忆状,“和昨晚不寻常的催眠能力有关系?”
“……催眠能力不适用于自身,赫尔塔,你又遗忘了一些。”卡珊卓语气有些悲伤。她并没有纠结于此,而是继续说起正题。
“她现在极有可能忘记了许多事情——”
“——像我一样?”赫尔塔插嘴。
“……比你严重,也可能是你更严重。”卡珊卓做出手势示意让她说完,“还有,不要打断我。”
赫尔塔立刻双手交叉捂住自己的嘴,发出闷闷的声音,表示自己一定认真听。
叹出这些天来不知道是第几缕气,卡珊卓看到薇琳悄悄露出的一双眸子,然后在发现了她的目光后又立刻缩了回去,摇摇头,接着说:
“而且心智水平很有可能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她现在的表现不像是昨天早晨到达要塞时的成熟,反倒是比她的外表更要低龄了。而且可能连话都不会说——”
“我会说话!”薇琳突然从毛毯下探出脑袋,气鼓鼓地反驳,紧接着又迅速地将双手向上一提,消失在卡珊卓的眼前。
“……那就会说话。”卡珊卓心力交瘁,“还有,你也不要打断我,好好躺着睡觉。”
“唔……”
“……噗哈哈哈…哈,啊。”看到这一幕实在憋不住笑的赫尔塔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对上卡珊卓杀人般阴沉的眸子,气势一下就低了下去。到后来她讪笑着摆了摆手,“啊,吊兰花粉,花粉过敏。”
然而房间里并没有吊兰。
“赫尔塔,抑制住你的心,”卡珊卓闭着眼,“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我尽力!”赫尔塔从趴着的姿势站正,做出听从指挥的样子,却还是压不住嘴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