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城外,诺因森林。
一间不起眼的寻常樵夫暂住小屋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由并排的原木系成的柴门撞在一边的墙壁上又弹了回去,传出巨大的碰撞声,连带着木屋没有安牢的玻璃窗都在做肉眼可见的震动,声响比门口那刺耳不少。撞入屋内的人身上披着破破烂烂的褐色长袍,浑身都是被烈火烧灼的痕迹,从他不断剧烈咳嗽的皲裂的嘴唇里吐出沙土尘埃,把鹿皮地毯搞得一团乱。
早在赛利昂进入森林的时候,已经在屋子里等候许久的两人就提前把大门前面摆放的桌椅挪到两边,一人提着一桶水。在赛利昂扑倒在毯子上的那一刻便迎头浇去,有一些水被猛烈咳嗽的赛利昂吸入气管,导致他咳得更厉害了。
但他咳嗽不咳嗽无所谓,只要还活着、能交代清除事情,对在场的两人而言就足够了。给他浇灭身上阴燃的布料,只是为了让他的动静小一些。
把手里的木桶丢到一边,一直守在床边的高大男人穿着便装,蹲下身捡起被撞飞的烂锁,走到大门前试图把它重新安上去。由于少了一颗钉子的原因只能斜斜地悬挂在上面,姑且还能用,便动作小心地合上了门,生怕这个受到猛烈冲撞的柴门突然就散落开来。
“周围没人,没必要这么谨慎,畏畏缩缩的,像个弱小的底层人。”
服饰讲究的男人随手丢掉了擦皮手套的手绢,对自己同僚的作风深感不屑。在他的认知里,与他合作的人也应该具备贵族的作风,绝对自信、孤高,将平民视为蝼蚁、将利益奉为至高。
这个思维显然是低速浅薄的,只招来对方的蔑视。
“在你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你早就不是个贵族了,德温特。”
“你可没资格批评我的认识,毕竟我可没立下誓言,而你背叛了它,背叛了你的人民!西区警备长,夏文克洛大人!”
“……我从没有背叛过我的誓言,从没有。”夏文克洛眼神有些黯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在挣扎,显得底气不足。落在埃尔罗眼里,则让他生出了得意的心情。
“哼,没有背叛……”埃尔罗斜着嘴嘲笑,听见耳边一直不停的咳嗽喘息声觉得厌烦,头也不低地用力向趴在地上的赛利昂猛踢一脚,正中他的腹部,“喂,活着吧?躺在地上可不是和贵族交涉应有的姿态——给我站起来!”
“……埃尔罗·德温特!!你这个恶劣肮脏的家伙怎么称得上贵族,更不配享有龙的尊敬!”
“你说什么?!”
赛利昂捂着小腹,被愤怒的埃尔罗踹得来回翻滚,渗着血的嘴里却发出响亮的嘲笑声,用沙哑的声音继续数落施暴者。埃尔罗一气之下,向赛利昂的头部踹了一脚,竟还打碎了他的一颗牙齿,在地上溅出一滴血花。
“够了,德温特!”坐回搬到窗边的椅子上的夏文克洛厉声呵止合作者的暴行,“把他打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死了就是好处!”埃尔罗啐了一口,最后还是收回了作恶的脚。他挑了一把带坐垫的扶手椅整理衣摆后坐下,翘起二郎腿,用一块新手绢擦拭皮靴粘上的血迹污垢,傲慢的姿态令人生厌。
“埃尔罗·德温特!这里不是你家,也没有人比你地位更第一等!你最好给我收敛点!”
“遵命!德莱斯特忠诚的警备长大人!”
夏文克洛瞪了他一眼,对方半眯着一双眼睛抬着下巴睥睨着他。夏文克洛握紧又放开拳头,收回了视线:
“赛利昂,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灾厄阶。”
“什么?”夏文克洛挑了挑眉,“蓝山城里出现了虚空残渣?!”
“比残渣还恐怖!”赛利昂不再咳嗽,但经过烈火灼烧的声音嘶哑而微弱。他试着张嘴啊了几声后声音渐低,眼看就要消失的时候,之前殴打他的埃尔罗却扔了一个装满药水的瓶子给他:“当然不可能是残渣,它们可不会驱使火焰。”
“咳咳……啊,啊……”
喝下药水后嗓子立刻恢复了许多,但说出完整的话语还是有些困难。赛利昂张着嘴适应着现在受损的喉咙,过了一会后,才断断续续地继续讲述刚才遭遇的事情:
“至少是灾厄阶,甚至是灭亡阶的可怖高手!只是一瞬间,我就被重创。虽然有我轻敌的因素,但天底下能在一个照面间就能让我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想着尽快逃离的人,简直屈指可数!”
“呵,一百以内都算屈指可数,加上单位之后一万都算。就你这水平,我都有把握能在十个回合内杀了你。”还是二郎腿的姿势,埃尔罗撑着脑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出声。
然而赛利昂根本不在乎他的嘲笑,用双手支撑起残破的身体,爬上木屋内最后一把椅子,闷哼着坐好。坐下可比趴在地上舒服多了,就是靠背压迫背部的创口,逼他叹出一口浊气。
“皇城外有这种程度的高手?”夏文克洛试图在脑海里搜索可能的人选,试探性地问道,“城卫军西片支队队长班特朗?”
“不愧是警备长,猜对了。在场的人里确实有这个棘手的家伙,但在他赶到的时候,我早就已经跑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从那个地窖里出来。”
“在看到那个家伙在那的时候,你就应该回来,重新拟定方案。”埃尔罗闭着眼睛像是在小憩,语气很是慵懒,“那个实验体并非一定要回收不可——毕竟就那群城卫军安然无恙的状态就能知道又是个失败品。最重要的还是确保痕迹的消除,没有麻烦的线索留下。”
“在场的有其他高手,你确实失策了,赛利昂。现在他们确定了真的有我们这群人潜伏在他们周围,事情会难办很多。作为合作一方,这是我不能容忍的。”夏文克洛紧蹙着眉头,对赛利昂的鲁莽很是不满,也深感不解,“我需要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呵——”赛利昂偏过头冷哼道,“我说我看到了圣子,虚空天天念叨的心头肉,你信么?”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