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各种冗长而无聊得令人昏睡的开幕典礼不同,晚宴的欢迎词可以说是做到了尽可能的简短。问候来宾、介绍主办、简述流程、再到最后的客套,整体用时竟然连一分钟都没有用到。
“那么,请允许我代表主办团体的老爷们,祝愿各位尊贵的来宾能尽享今晚的欢愉!”
才站上讲台没多会的主持人向着台下的宾客们微微鞠躬、致上公式化的惯例祝福作为简短开场白朴实的结尾。
本已做好了干站上一段时间的参宴宾客们其实大多在神游天外,没有在意这名主持人的讲话内容。但这才过了一分钟就出现的停顿实在太长,让人不禁怀疑这名年轻的主持人会不会是第一次主持这样规模的晚宴而突然忘了词,面面相觑之后才终于惊觉晚宴其实已经开始了。
于是宾客们纷纷展现出惊喜的情绪,脸上笑容洋溢,向不远处走下讲台的年轻人致以赏识的目光。不论如此简短的开场白究竟是不是出自他的想法,作为实施者,却是最为讨喜的。
面对这么多贵族赞许的目光,那个年轻主持毫不怯场。他从容得体地让大摆开的娟白袖管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的同时微微前倾身体,最后掌心向里贴于胸前,行了一个颇为夸张的绅士礼。如此夸张的动作显然不仅是为了表示礼貌,更是为了让宾客们感到更加放松。若在平时,这或许会被一些看重礼节的贵族们所不喜。不过在这种轻松的场合,则会起到特别的暖场效果。
顺着有序的人流向前缓缓移动着的莎洛特将身边贵族们脸上的表情变化都清楚地看在眼里,也听到了前方赫尔塔若有若无的一声“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的肯定。
那个主持人能为赫尔塔称赞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对方的从容与大胆的幽默,那昭示着他在未来的工作中很可能会如鱼得水、最终在这个行当上成就一番事业。然而在思想更为纯净的莎洛特看来,没有太多社会经历的她第一感觉是对年轻主持的微小的厌恶——那种临时起意的行为固然换来了良好的效果,但还是无法否认其内涵仍是一种刻意的附会与讨好。油腔滑调的,缺少应有的尊严。
与莎洛特想法近同的还有紧跟其后的米拉。只不过在跟着人群缓缓前行的过程中她还忙着应付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和她拉近距离的青春期大男孩们,并在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有效地摆脱这一群满眼桃花的蠢人。
可惜的是,由于她还在因为某个众所周知的缘故在和自己的好男友赌气——自然也是为什么她会单独出席而不携男伴前来的原因,米拉一切的推辞便都变得有些无力而勉强。那么在身边环绕的贵族小哥们听来,就觉得是自己的热情还不够、没能让高贵美丽的统领千金认识到自己的真心,更加变本加厉地向无奈的少女展示自己的优势、试图让对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倒影。
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米拉刚一进一楼大厅的门便被早就守候在此的贵族子弟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管是侍卫姐妹还是莎洛特都感到肩上的重量一轻。向班特朗用眼神致意“一会择机再商”后,便迅速钻进中厅的人群、藏身于打扮得花花绿绿的与宴贵族之间向通往二楼的扶梯走去。
等到登上二楼之后,发现米拉周身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狭小空间里竟然挤进了整个一楼宴会大厅几乎三分之一的人,逃脱成功的几人无不松下一口气。
“没想到我们的戴因小姐这么受欢迎,我都有些嫉妒了呢。”赫尔塔打趣似的朝一楼的那个角落瞟了一眼,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挖苦着身陷重围的少女,然后在卡珊卓突然投来的炽烈的视线之中立即抛出下一个紧挨着的句子道:“难道没有人知道我们的戴因小姐早就心有所属了吗?”
“还是个魔族人呢。”卡珊卓竟然一反常态地作出了立场微妙的回答,令莎洛特的眼角不自然地一抽。
过了半晌,她才感叹似的说道:“你俩是真的角色互换了啊。”
“不过是回到正轨罢了。”赫尔塔耸耸肩,不置可否。倒是卡珊卓再次令人惊掉下巴地脸色微红,眼神闪躲着转移了话题。
“我们去寻个位置就座吧。”
她的声音提醒了伏在栏杆上的两名少女,这才让她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一处提供给她们躲猫猫的地方,而是一场暗藏秘密的盛大晚宴。
自打上楼开始,少女们的动作已经被一些早就走上二楼落座的贵族们看见了。好在她们之间的互动以及上来时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像极了一伙活泼可爱的青春少女,目击者们都自动脑补为一种姐妹间的游戏,并猜测着楼下或许有另一队女孩正与她们相游戏。
以貌取人且先入为主的想法不好,从这里便能窥见一二。但不得不说,这种认知上的不完善倒是为她们的反常行为打上了再合理不过的补丁,这种称得上是上天恩赐的机会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于是少女们环视一周,迅速锚定了一处合适又不过于偏僻的位置、静悄悄地走过去,就坐后也学着那些早就上楼寻好座位的宾客们一样,神情自然地聊起了天。
“差点就被看出端倪来了,真是多亏了卡珊卓了。”赫尔塔长吁处一口气,双手向桌面中央伸直探去,就连台下的两只包裹在繁厚裙摆之下的纤细双腿也笔直地微微岔开,展现出与寻常的年轻女孩无疑的娇憨姿态。
演得真像啊,赫尔塔。
莎洛特都有些佩服眼前这名角色切换得如此自然的少女,也学起了她的样子像个正常的女孩一样单手撑起侧脸,“是啊”地附和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