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发现在任务需要的情况下去扮演什么角色时会产生别样的体验,她们渐渐入戏,竟然真的像是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与地位、谈论起了各种女孩子家的私事。但在一阵明显的脚步声自楼下响起、逐步接近的时候,她们也有意识地中止了交流,向扶梯口投去戒备的目光。在看到是一个领着名年迈老者的侍从登上楼来之后,才放下心中高悬的紧张感,安然地坐回原位。
不过,就算刚才的来者就是她们一直躲着的那个女孩,有一根巨大立柱掩蔽下的这处地方只要不发出太明显的声音也理应不会被对方一下子就发现才是。
“看来米拉姐姐还没能脱身呢,男生们的热情真可怕啊。”
“力压群芳的那一朵无伴孤芳会要是不会招来狂蜂浪蝶的话,那才不正常吧?”赫尔塔说话间,眉眼中已然带上了一种调侃之色,不怀好意地直说道,“还是说,我们年纪尚轻的温莎妹妹,此刻也有了那种心向男女的意愿?”
要是换做一般的少女,听到这样露骨的问话不说娇羞、肯定也是会感到一阵尴尬的。这样在理论上极具杀伤性的尖锐问题本应作为一枚石子在水面击荡,而在名为莎洛特的这一汪泉水中却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溅出。她没好气地瞟了一脸坏笑的赫尔塔,举起白皙的葇荑在肩前轻摆两下,以示没有那回事。
“我可是守身如玉的人。别说意愿了,连想法都不可能有的。”
此话一出,基本就是给这一轮问答定调了,但赫尔塔显然不会就此停下。只见她满脸的不怀好意,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
“哦?这倒是不错啊。妹妹只要能如此自爱,姐姐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不过呀,人们都说守身如玉者无非两种——一种是无欲无求者,还有一种就是心有所许。只是不知道,温莎妹妹究竟是前一种还是后——”
她突然顿了顿,观察着听者表情上的微小变化,最终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继续说了下去,补完了未说完的话。
“——一种吧。”
这次变成了肯定句。
与其同时,莎洛特早就意识到了赫尔塔的用心不轨,紧闭着双眼装作充耳不闻的样子。因此,她也没能看见侧边窗明几净的玻璃表面倒映着此刻脸颊泛着蜜桃般浅粉的女孩。
“哦!是卡蒂……”
也不知道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卡珊卓那一副恍然大悟后又突然反应过来的样子看起来无辜又委屈,嘴角不经意间上扬的一瞬却出卖了其主人的真心。
她也在帮着赫尔塔来调侃自己!
见状,莎洛特佯装狠厉地瞪了卡珊卓一眼,对对方故意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行为表示不齿。又或许是生气的缘故吧,她本就白里透红的脸蛋色彩更是加深了一分,水润润的,娇艳欲滴,引人采撷。
就像卡珊卓没能藏住自己的坏心思,莎洛特也没能管住自己的表情。被两道毫无放弃之心的热切目光意味深长地注视良久,饶是身经百战的表情管理大师也不得不败下阵来,何况是她这个已经被直击心灵的少女呢?
最终,她还是不堪重负地露出难为情的表情,眯起眼睛再次瞪视了阴谋得逞的两姐妹各一眼、羞愤地撇过头去,赌气似的不再说话。
赫尔塔和卡珊卓深知科学收割的道理,知道不能一次收割就把根都刨去,便也识趣地收手,仅余眼神在互相交流着,弯起了好看的眉眼。
这一幕幕都被周围几名很早就落座的客人们看在了眼里。只隔着两三张桌子的距离并不会让血族优异的目力打上折扣,少女们的一颦一笑都被他们清晰地捕捉到。虽然在候场的时候,为首的那一名女孩举止并不合人心意,但这并不会太过影响在他人心中的印象——她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是没有按照常规来而已嘛,并无不可。而落座二楼的客人中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贵族,女孩们活泼天真的表现与他们的孙辈们实在相似,勾起心中回忆的同时,也让柔和的浅笑浮现在他们舒展的面容上。
比起楼下出身高贵到不容亵渎的那一朵浅金色之花而言,这些老贵族倒是更希望在楼下充当蜂群的自己的儿孙们能够来到这相对静谧的二楼,走过那根漆白了的柱子,好好欣赏这几位同样动人的含苞待放的女孩。
没看错的话,是榭兰图家吧,那枚系在胸前的徽章,是个没听过的家族呢……然而这构不成问题。门当户对自然是最好的追求,但对于血族而言,血脉上的门当户对才是最为重视的。现今将整个德莱斯特的血族血统分为普通血族与蓝山血族两大类,但其实在普遍为贵族的蓝山血族之中又被大家自发地分为一皇四统领与普通贵族。所以,就算这榭兰图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贵族家系,也并不会成为一个减分项。
倒是那一个被少女们用心呵护的娇小女孩,那一双犹如无云晴空般澄澈的天青色双瞳赫然昭示着她异族的身份,着实让这些老贵族们吃了一惊,但仔细想想之后又放下了无谓的惊讶。
这场宴会是只邀请了这段时间正在蓝山城内居住或途径的所有贵族不错,但也不意味着对外族关上了大门。即使是说不允许外族人参加,那名一看就知道是榭兰图家小辈的女孩也很可能是两族的混血,没理由绝情地将她拒之门外。血族们虽然看重血统,但这几个小姑娘要是来自南方领——那个因多种族聚居而风气尤为开放的地区的话,那也就十分寻常了。
再说了,天翼在血族人心中的印象可以说称得上不错了。不仅仅是因为国界相邻的关系,更是因为天翼也极为注重血脉与传承、与血族有本质上的相似。
是不是应该也让自家年纪相仿的调皮小子来结识一位容姿出众的青梅竹马呢?
老贵族们这么想着,回望过去时才发觉那粉雕玉砌的女孩已经阖上了半睁着的眼睛,又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无不露出可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