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客人们沉醉于那烂漫的一隅许久,脸上无不展现出和煦的笑容。
坐在他们这个位置上用不着多少尔虞我诈的奸猾,但也需要他们总是戴着一张左右逢源的面具、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才能为家族博取更优渥的利益与更丰富的资源。
之所以在宴会的一开始就走上二楼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或许也是厌倦了那一套的原因。在二楼的老贵族们多是独自坐着,调转视线的时候若是对上了另一人的目光就礼貌地点点头,没有像宴会厅中那群年轻人那般热情、也不似他们的子女——那些壮年家主们一样做足礼仪。
其实,若非这份举办方阵容堪称恐怖的请帖上明言希望他们这些老一辈的贵族也能够赏脸晚宴的话,他们就很有可能会留在家里做些其他老年人喜欢做的事情。
不过,现在能坐在二楼遥遥望见女孩们别有意思的互动,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吧。
老贵族们无不这么想着,就连手中拿着的远称不上名贵的酒品也在这时让人品出了怀念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女孩们所坐的地方传来的动静迅速安静了下去,惹得这群老贵族们微微皱起眉毛、睁开了或因放松或因追忆而闭起的眼睛。
他们为了探明原因而微睁的双目映出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数名贵族与随侍、横亘在他们与女孩们之间。这时候,老贵族们才忽然惊觉时针又走过了一刻钟、到了主办方们集体露脸的时刻。
这幢占地规模颇大的旧公爵府邸一共分为四层,去除阁楼的话则为三层。
现在的内部建筑风格经过许多次的改建,几乎已经看不出来是一处曾居住着手掌巨大权力的公爵的府邸了——
一楼的几处房间被打通、只留下几面承重墙,地面上铺满了上好的瓷砖,此刻正承担着宴会主场的作用;
二楼则被掏空了一大片区域,以一楼大门的那一侧墙壁与正对大门且相互对称的两个转角楼梯为临边围成的矩形空间让楼下的一切都能被楼上扶手旁的人们看得一清二楚;
三楼则没有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造,只是稍微修缮装潢了一番,作为各种重要场合的会议室,比如上一届的联袂议会。
在二楼两侧楼梯所间隔的区域内则是一处向矩形空间内突出的半圆形,面积不大,估计只能站立不到十人而已。但作为宣讲台的话,倒是个十分不错的地方。
而现在,这处半圆形的突出之上正站立着一名留着夹白胡茬的男人。半白的棕色头发与脸上较为粗糙松弛的肌肤证实了他已经上了年纪,而眉宇间蕴含的刚强之气却又好像一名抱负远大的壮年男子。
容貌谈不上多么英俊,却也棱角分明、是大叔辈独特的美感,不出意外地吸引了一些楼下围观的贵族千金,让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中出现了不少带有特别情绪的目光。
面对这众多扎人的眼芒,中年男人振臂一挥、做出好似拥抱天地的动作。他双臂保持着平展开来的状态,中气十足地向所有参宴的宾客们宣告道:
“我是洛夫·帕洛索瓦尔,本场晚宴主办方之一。各位能够接下邀请、参与到本场宴会当中,鄙人的喜悦难以言表。在此,请允许我向各位来宾致以我最诚挚的问候!”
“……”
“……是帕洛索瓦尔伯爵!”
楼下的年轻人们似乎是在消化站在宣讲台上的那个男人究竟说了什么,竟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在人群中传出的一道声音打破了安静,宴会大厅内随即爆发出惊叹之声。
看见周围的同辈们都由于自己的率先反应而陷入追星般的疯狂,那名平时只是普普通通的青年露出得意的表情。
那些同样待在一楼的各家家主们则在发现闹哄哄的人群中有自己儿女的参与后为自己后代不成熟的举动摇头叹气,但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在德莱斯特,帕洛索瓦尔家族是最强盛的伯爵家族,也是在声望与实力上仅次于四大统领的名门望族。
论及地头蛇效应,帕洛索瓦尔家族在蓝山城内的影响力甚至犹有过之。这次带着自家小辈们前来既是应约,也有带他们在大场合见见世面的想法。
一众家主们倒也不会责备他们什么,只希望有过这次经历的子嗣们能在以后变得沉稳些。
至于那些二楼的老贵族们早就经历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了,在认清是谁人之后竟是对这位远近闻名的大伯爵看都不看一眼。
向在伯爵身后一字排开的一众举办方身后望了望、发现无论怎样都看不清那几名少女之后,就无声地长叹一口气、失望地往座位上一靠,闭目养神起来。
这一切都看在帕洛索瓦尔伯爵眼中。余光里那些老贵族对他并不待见的态度让他内心一阵苦笑,倒是很有涵养地没有表现在明面上。本来也没打算占用大家多少时间,所以便充当起了一个介绍人的角色,自然地转身请出另一名主办方中爵位仅次于他的贵族上台。
本准备在伯爵先生退下台后上前承担主持人角色的年轻侍从也在看见对方藏在腰间微微摆动的手掌后会意地退了下去,走过莎洛特她们就座的那一侧廊道,从一处不显眼的小楼梯下了楼,忙活别的事情去了。
按方位来说坐在那一票身份显赫的大贵族斜后方的少女们坐拥着最近距离的观景位置,却百无聊赖地玩起了空酒杯与餐巾打发着时间。
虽然没有参加过多少次宴会,但更高级的其他场合莎洛特可是拥有充足的经验。相比起各族统治阶级掌权人或继承人而言,区区一个吃祖上老本的伯爵没有半点可能提起血族二皇女的兴趣。
在这十几号人轮流作自我介绍的几分钟时间里,莎洛特一手扶着倾侧的脑袋、一手卷起额角垂落的长发轻轻揉搓,就差没光明正大地打哈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