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罗·德温特?你们竟然不知道埃尔罗·德温特?!”
新来的侍从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问题。他嘴巴张合着犹疑了一会,确定自己的听力没有出问题之后,才半是震惊半是怀疑地叫出声来。
女孩们无辜地看着他,他也发觉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甚至都影响到了另一桌客人们的就餐,这名侍从在发现问题后立刻向在场的客人们鞠躬致歉,随后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可是德温特子爵啊,你们真的不知道?”
“听都没听说过。”卡珊卓无辜地摇着头,反问说,“我不知道他难道很奇怪吗?”
“奇怪,太奇怪了。”侍从不断地用力点着头,接着突然停下了那频繁的动作,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后知后觉地问道:“等等,你们是新来的?”
“什么叫新来的……”卡珊卓嫌弃地撇开视线,感觉有被冒犯。那侍从有些激动,但也注意到了自己刚才的措辞在别人耳中会显得十分古怪,立刻补充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刚到蓝山城不久?”
卡珊卓双手抱胸表情不悦地靠在椅背上,偏着脑袋数着窗帘上的花纹,露给侍从的侧脸上是向下弯曲的嘴角,满脸写着生气——这是她对榭兰图家二小姐的性格解读,活泼的同时也很高傲,还有点别扭。因此,自认为受到冒犯后她就拒绝回复侍从的问题,以示不满。
前一个侍者怂是怂了点,缺少些勇气,这一个比前一个好不少,但缺少了些从容应变的镇定。他也只不过是个新来的人,刚干这一行不久、也不怎么会说话,甚至还有些冲动,当初老板都不太愿意收他,是在里面做工已久的朋友软磨硬泡之下才好不容易帮他寻得的这份工作。这场晚宴前他还想着要好好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给贵族客人们留下个好印象,最好还能恰个梦里才有的桃子,给自己谋一条上升通道出来,没想到现在就碰了壁。这位贵族小姐给他点脸色看也没多大事,怕就怕人家坐在这里越想越气最后上头了直接向老板投诉自己,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啊!
死活都没有料到对方心理承受能力连三岁小孩都不如的卡珊卓眼角的余光一直有注意这人的行为,看见他被吓得冷汗都快凝成密密麻麻的水珠的时候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她也不好这时候服软,那会崩了她的人设。何况这年轻人身为服务业从业人员连最基本的交流的艺术都不会,敲打两下长个记性也是个好事——反正会有人给她打圆场。
赫尔塔正好坐在她偏头的那一侧。卡珊卓试着给赫尔塔使一个眼色,结果赫尔塔竟然在听到这边的动静后连眼睛也不睁开一下,就安安心心地抱着个真人抱枕在一边做好。那架势,估计是世界末日了都不会动摇她摸鱼的决心。
卡珊卓的心如坠冰窟,感觉自己又被抛弃了。
其实赫尔塔只是想把解围的工作交给莎洛特去做,那会是一个不错的增进友情的机会。所以尽管她很想出面帮妹妹解围,但还是沉下心来装空气,将舞台留给另外两个人。虽说真要到了需要的时候,她也会帮忙就是了,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赫尔塔闭着眼睛,小小的脑袋像是缀着一个千斤重的砝码一样摇摇欲坠地挣扎着,将瞌睡少女的状态表演得可谓淋漓尽致。卡珊卓看出来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姐姐是铁了心地不打算帮自己了。
睁着一双哀怨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盯着装睡的赫尔塔,卡珊卓感受到了这两天来的第一次力不从心。
就在她无形地叹了一口气、抱着“再不回应这小子就要给吓得跪在地上了”的想法打算网开一面崩个人设的时候,莎洛特如赫尔塔预想中的那样出手了。
伴随着一声瓷杯与杯碟碰撞的清响,莎洛特佯装随心而举的样子轻声回答了这侍从的问题。
“到蓝山三天了,算是初来乍到者吧。”纤长的手指上覆这一层绢巾手帕,在泛着水光的浅红嘴唇上轻点,莎洛特出言安抚着视野边缘腿脚发颤的年轻侍从,“说来惭愧,榭兰图家只是空有子爵爵位,实际却不太兴盛了呢。常处于南方领往南的荒漠边缘生活,不免信息闭塞,还请见谅。”
话语说得非常柔和了,谦卑的语调也诚意十足。然而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却没有顺带为二姐的行为表示歉意,看得出来莎洛特本人也看不太起对方怯弱的姿态。年轻的侍从当然体会不到埋藏在底层的含义,如蒙大赦般地垮下了肩膀,紧绷着的苍白脸孔也终于得到了解放。
他也象征性地表示对他这种地位的人不必如此客气,飞快地说完自己听闻过的有关埃尔罗的要闻之后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吓破了胆的样子让远处聚在一起观察这里有一会的老侍者们发出低声嘲笑,显然是觉得比起刚才的两人,这个年轻侍从实在是太丢脸了。
“真是不济。”
赫尔塔摇摇脑袋,像是恨铁不成钢的家长一样吐出一句轻啐,然后就在另外两人的眼里光明正大地继续装睡。
在这里徘徊的年轻侍者们也逐渐散开,估计是听到了只言片语后觉得女孩们的目标是年轻有为的子爵大人,准备寻找下一个搭讪的目标。
莎洛特不是很明白赫尔塔的壶里究竟装着什么药,也就没多管。她小声重复着刚才侍者一股脑说出来的杂乱事件做着整理归纳,这花了她几分钟的时间。不过这付出是有回报的,至少现在她终于是搞明白了有关埃尔罗的基本信息。
至少是流传于民间的明面上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