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克洛此时有些心慌,直为自己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骂词后怕不已。要是在当时没控制住真的一嗓子喊出来的话,那自己和埃尔罗的关系可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也搞不清楚女孩给他递水的动机是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心大地认为一切都如表面上一般简单——少女们或许真的与埃尔罗没有任何关系,也确实是这两天才来到蓝山城,人生地不熟的,因而才对在致辞介绍中亮眼的新晋子爵产生了浓重的好奇心。
希望事实确实如此吧。
夏文克洛这样祈祷着,深深地看了此刻视线焦点正落在放回原处的杯盏之上的青春少女,主动打破落寞的氛围。
“咳嗯。”他干咳了两声。
这种生硬的吸引注意力的方式难道是城卫军内的传统吗,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做。
卡珊卓觉得这可不是个多优秀的选择。不过,对于莎洛特所扮演的温莎一角倒也足够了。
看到少女转过头来,一对如柳的眉角微垂,好意被拒的遗憾仍徘徊在眉眼之间,浓郁的情绪令夏文克洛觉得自己一定是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竟然看得他有些心虚。
“……你刚才是想知道埃尔罗·德温特在平日里的作风,是吗?”
夏文克洛迅速调整好心态。在看懂莎洛特无言的注视中潜藏的求知后,双手环与胸前向后靠去,压得脆弱的椅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异响。
他有些尴尬地愣了一瞬,脸上随即露出抱歉的微笑。他从椅背上弹起身子,缓慢而又沉实地再次向后仰躺。
这次成功地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噪音产生,椅背顽强地挺立在相比它而言过于硕大沉重的披甲男人身后,让人有些担心它的命运。
“埃尔罗·德温特是个不错的人——至少表面上是。”
夏文克洛开头的第一句话为他的说明奠定了总的情感基调——他不喜欢那位新晋子爵。
换成本来,他其实打算为埃尔罗说点好话,算是自己与对方决裂后送上的一点小补偿,也防止少女们与埃尔罗有私通的隐患。
然而刚才自己欲言又止的表现已经被她们尽收眼底,自己对于埃尔罗的态度已经呼之欲出了,临时改口未免过于虚伪。夏文克洛思量了一下,就算是少女们与埃尔罗有联系,决裂也已成为现实,骂他两句也实属正常,埃尔罗那点三脚猫功夫也没法对自己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而从另一个角度说,女孩们的阵营他还没法摸清:末流贵族?埃尔罗的眼线?亦或是小道消息中核心皇室的特工?
综上所述,他也只好和埃尔罗先在态度上撇清关系了。
“夏文克洛先生的意思是,德温特子爵是个道貌岸然的宵小之辈?!”
“倒也不是……不算是吧。”夏文克洛觉得少女的情感流露是那样自然,仿佛真的是个对埃尔罗一无所知的局外人一般,对埃尔罗初见时营造的人设被打破后有着本能上的抗拒。
就算如此,他还是慎之又慎。点了点头,又顿住、接着摇了摇头,斟酌着接下来要表述的内容与使用的说辞。
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做一个踢皮球的反问。
“你知道的那个子爵大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对夏文克洛的反问,温莎·榭兰图一瞬间有些茫然。
“年少有为,富有潜力……还很帅?”
“那确实是他在旁人面前留下的印象。”
夏文克洛点了点头,少女的表现呵护他的预期。
姑且就先将对方当做是一个完全不懂事的局外人处理吧。
“我在之前的一段时间与埃尔罗·德温特共事过,有关一次与商界接洽的舞会。”
非常直接地说出了一个敏感的时间段里敏感的事件,夏文克洛没打算藏着掖着什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让没能料到事件发展的侍卫姐妹们一阵愕然。
这是一记直球,让还没有敲定夏文克洛与埃尔罗之间关系的少女们心中的罗盘正在胡乱转悠着,差点失去了方向。
万一夏文克洛真的是埃尔罗在城卫军里的内应,她们没法理解这种与自爆无异的行为。
“你也听说过那一场舞会对吧,看你的样子。”
“那天晚上我们才刚刚进城!”
莎洛特撒了一个小谎,她们其实是事发当日再前一天才回到皇城外城的。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要佯装出自己与那场事件撇开关系的慌张感。
这发烟雾弹非常顺利地奏效了,夏文克洛见她的反应下意识地将她归类到那些听到恶行事件时急忙撇清关系的无辜人士——以前还只是一名警员的他在办案的时候见过无数个这样的人了,也算是见怪不怪。
在他的经验中,这时候要是说一句“我没在怀疑你”基本会被歪曲成“请跟我走一趟”,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说起别的事情,表现出自己并不在意的样子。
“那是一场灾难。”他郑重地说,“那场舞会一共邀请了三十多名城内有名的商人,而其中所有的外族商人全部在当晚遇难——是埃尔罗在舞会原定结束时间留下了他们,打算再更多地商谈有关跨国贸易的事宜。”
少女沉默了一会。
“报纸里说埃尔罗·德温特也是受害者,他被要求赔付那间郊区庄园一切维修费用。”
“夏文克洛先生的意思是,德温特子爵与这件事有牵扯。”
听了少女的猜测,夏文克洛摇了摇头。
“有牵扯是肯定的。不论是作为舞会主办方的他,还是作为受托协作安保的我,多少都受到了些牵连——我的法定假期可不是这两天啊。”
言下之意,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自己正在被停职调查。
“其实我当时不在场,总署将我调回中央广场,说要给我加派任务。所以早在原定结束时间之前我就已经离场,也不知道埃尔罗之后有没有在那里——他之前有说要向城内的酒商再签几笔订单,那样的大数额必须得他亲自署名留案,而那一晚是最后一批藏酒发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