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宾客云集的楼下,无名宅邸的三楼就要显得清净的多——这里是主办方的后勤房间,也是他们的准备室。
三楼的使用一向都不是特别多,主要由一间大会议室与数间卧室组成,整体布局较为空旷,在侧面旋梯与二楼相接的地方还有一片相对宽敞的门廊转接口,却因为没有点灯的关系显得有些昏沉阴暗。
洛夫·帕洛索瓦尔坐在旋梯旁的单人沙发上失神地盯着转角楼梯扶手栅栏间透出的橙黄色光晕看,心思深沉的样子。
他明显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的时候,一阵欢快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那拿着一只方口玻璃酒杯的燕尾服男人来到门廊口。
没有丝毫不悦地抱怨了一声“怎么这么暗?”,抬手打开吊灯开关,昏暗的空间登时被照亮。
墙壁上精美简约的纹饰也在柔和的光晕下微微反光、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我说啊,这位伯爵大人,你难道其实是一个变异有智慧大脑的血食吗?这么不喜欢阳光?”克莱茨·雷南特如此打趣道。
帕洛索瓦尔伯爵闻言好笑似的叹了口气,无神的眼眸重新泛起了光泽。
萨纳尔大陆上有不少四处游弋的怪物,比如盘桓死亡沙漠中的亡灵、滞留古代战场的怨灵,还有各种各种千奇百怪的生物。
雷南特提到的血食就是一种特殊的食尸鬼,对空气中鲜血的气味尤其敏感,外表仿佛腐烂的尸体,且没有固定的外貌特征——可能长有四肢、生有七窍,但更可能是五六根肢体与胡作一团的五官。
用地球人听得懂的描述的话,大概就是西方灵异故事中的腐尸与吸血鬼的糅合体,整一个恶心不拉几的玩意。
这世上敢在帕洛索瓦尔伯爵面前这般口无遮拦地将他与血脉卑劣到令人作呕地步的血食相比喻的人,估计也就仅此一人吧?
“克莱茨,你还是这般讨人厌。”
“哈哈哈,我讨人厌?”克莱茨笑的特别嚣张,反倒给人一种流氓般的可爱,“那我这么讨人厌,我的伯爵大人为什么就这么愿意和我坐在一起说话呢?”
帕洛索瓦尔伯爵佯装冷酷:“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坐一块?”
“那我走?”克莱茨表情霎时间变得严肃,立刻接上了对方的话。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几秒钟,然后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笑出了声。
“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克莱茨一口吞下半杯清棕色的酒液,问道。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四百年前你只是个连爬树都会害怕的小屁孩。”帕洛索瓦尔伯爵狡黠一笑,毫不留情地挖苦克莱茨作为之前他胡乱比喻的反击。
“看!小肚鸡肠了吧!都继承爵位这么久了,还只会跟我翻旧账。”克莱茨笑着数落起克莱茨的不是,并为自己辩解道,“什么叫做连爬树都会害怕?那叫做家教优良,比某个伯爵家的孩子差点从树上掉进一旁的水沟里要好多咯!”
“哼,不和你讲这个。”帕洛索瓦尔抱胸,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噫,你看看你看看,说不过就要转移话题!”克莱茨指着他挖苦着,勾起了嘴角。
“好啦,不跟你闹了。真的要说正事了。”帕洛索瓦尔卸开锁在一起的双手,向克莱茨摊探手,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说道:“别和我装,你会不给我带酒?”
“嘿,谁规定的来见你就一定要给你带酒哦,你哪天就算破天荒地被提拔为了第五个统领,在我面前还是个差点从树上掉下来的熊孩子头头!”
话是这么说着,克莱茨还是老老实实地从身后的矮桌上拿来他走过来时就藏好的一杯酒,递给了面前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统领?我也想啊,只是现在连侯爵都无望,我也就没这个念想了。”帕洛索瓦尔接过酒杯却没有喝,而是将其放在一边,“宴会怎么样了?”
“放心,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地方,倒是有皇室的人混进来了。”克莱茨也放下了只剩半杯酒的玻璃杯,谈起了正事。
“哪有用混这个字的?”帕洛索瓦尔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紧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就是皇室的人?”
克莱茨耸耸肩:“这有何难?太年轻了啊,不会掩藏自己。那两个资历老一些的估计已经知道她们被发现了吧,对那年轻女孩的口风之后也就没再管过了。”
帕洛索瓦尔挑眉道:“第二皇女的人?”
“我觉得是第二皇女本人。”克莱茨笑笑。
“……第二皇女终究还是青涩了点,陛下派她出来的用意我也大概明白,无非就是想多锻炼锻炼她罢了。”帕洛索瓦尔摆了摆手,“我们不谈皇室的问题。”
“那谈谁,埃尔罗那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克莱茨坏笑着问道,“你该不会真稀罕上了他那点好处,被空头支票给钓上钩了吧?”
说别的还好,一说起这个帕洛索瓦尔伯爵的脸上立刻变得铁青,尤为生气地瞪视着克莱茨澄清道:“你怎么能将我与那混账相联系!我心可鉴,矢志不渝。”
“从未改变?”
“从未改变。”
“喔,那倒是我不对了啊。”克莱茨挠挠头道着歉,“对不起啊,我这人说话你也懂,比较喜欢开玩笑。”
“别的都行,这个不可以。女王陛下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没有任何理由去做愧对于她的事情。”帕洛索瓦尔伯爵摆摆手示意无妨,“再说了,就算我真有反意,就埃尔罗那小子开出来的丁点好处,会高高兴兴给他擦屁股处理后事的也绝对不可能是我。”
“但你还是应下来了。”克莱茨说道。
“我应下来,那还能在我的掌控范围内。要是我拒绝了,埃尔罗必然会防备我,也就不可能知道就连城卫军高层都被蛊惑的事实。那样的话,就会是战略上的重大失误,德莱斯特承受得起,但女王陛下绝不能愧对她的人民。”
帕洛索瓦尔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