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戴因的侄女已经怀疑到你的头上来了。”克莱茨提醒道。
“准确的说，是我们两个的头上。”
帕洛索瓦尔也注意到了自己正在被怀疑的事实。
“毕竟在案发当场没有留下任何直接性的证据，但却在死者的遗体内发现了残留着一股特殊的魔能，而那种魔能特性在公家的备案中归属于雷南特商会即将交付城卫军使用的新装备。”
克莱茨接着补充道：“同时，也是大名鼎鼎的帕洛索瓦尔伯爵大人作为买家之一的第一批成品。”
他俩的对话停歇了一小会，再由克莱茨的轻声呵骂重新进行。
“【问候埃尔罗·德温特的母亲】！这真是天底下最烦人的一桩差事！”
帕洛索瓦尔点头称是。
“说起来，就算是德温特那小子一手操办，他究竟是凭借什么才能这么周密地完成这一切，跨越一整座城市、几乎同时达成了他的预期？”
“你是脑子秀逗了还是怎么着，连这都看不出来了吗，”克莱茨说得有些鄙夷，但终究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好友互怼，没有真的不愿意回答的意思。
他剖析道：“最重要的一点，是陛下放海。有了这个前提条件之后，就是那个姓赫提修的龙族干的好事。至于我们的帮助，那就只能起到一些锦上添花的作用，让咱们两大家的响亮名号成为庇佑他的两座大山。”
“要不是你说，我差点都忘了这败类已经不择手段到了这个地步，竟然和神秘教的畜生们达成了合作！”帕洛索瓦尔生气地一拍沙发扶手，沉闷的响声没入对面长廊深处的黑暗之中。
“喂！”克莱茨斥责地说道，出声提醒帕洛索瓦尔的失言。
现在的三楼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并无其他主办方，最需要提防的埃尔罗正在一楼宴会主厅内与那些趋炎附势的小家族的家主们相互客套，让他们能够较为自由地交谈。
需要说明的是，虽然传音之法没有对广大群众设限，但也并不意味着就人人都会熟练使用这个法术，譬如现在的伯爵与商人：伯爵略知一二，商人却一窍不通，合起来就是完全没法用。
帕洛索瓦尔对传音的运用不太熟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控制不当给穿错了对象，那……可就不仅仅是乌龙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所以他们才会选择这样原始，但其实也十分高效的交流方式。
在周围空间只有他们二人的情况下，唯一需要多加提防的地方便是在他们身边只隔着一层雕花扶手的转角楼梯口。
那里时不时传来的觥筹交错声时刻提醒着他们要控制音量。
深知自己刚才的反应过大的帕洛索瓦尔摇头叹气，用行动作了一番自我检讨。
“真是的，你从小到大哪样都改了，唯独这个老毛病是从来都没变过，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样当上的伯爵——靠耿直吗？”克莱茨不满地嘟囔几句，见对面的好友埋着头一副认真悔过的样子也就就此翻过，转而进入了下一个问题。
“你对赛利昂·赫提修了解多少？”他问。
“对他的姓氏有印象。”帕洛索瓦尔回答说，“赫提修曾是龙族内部一个颇有历史底蕴的族系，非要说的话，赫提修氏算得上是没落的王之一族——但在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中，赫提修氏付出了几近灭绝的代价。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赛利昂·赫提修应该是现存于世的最后一名‘赫提修’了。然而……”
然而，他选择了皈依神秘教，亲手终结了赫提修氏的未来，让曾经的王族没入尘埃、沾满了污秽。
帕洛索瓦尔没有将话说尽，克莱茨明白这是好友对赫提修这个曾经辉煌过的家族表露的惋惜。所以他也没有补全这一句未说完的话，全然当做没有听到过。
克莱茨问：“他的动机是什么？如果仍然留在哈弗斯坎达的话，疾瞬龙内部一定会将他作为英雄末裔加以重视培养的吧？为什么会选择皈神秘教……我不能理解。”
“是啊，那无异于认杀父仇人为新皇，我也无法理解他的行为。龙族一向看重族系与家系，能驱使他走入那个阵营、为所有曾经的同胞决裂，他一定有着什么更深层次的目的。直到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没人能够断言他究竟所欲为何——但至少从现在来看，他是我们毋庸置疑的敌人。”
帕洛索瓦尔说的很有深意，克莱茨理解地颔首致意。他呆呆地“是啊”地附和了一阵，才在“不管这个了”的长叹后推进到最后一个问题。
“我觉得夏文克洛不像是真心的。”
“你是说对我们还是对他们？”
“自然是两者皆有。”克莱茨说，“我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来，他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表露过百分之一百的信任。而且我能感受到，他对陛下尚且保有敬意。”
“保有敬意地参与进了一起针对陛下的颠覆阴谋中来？”帕洛索瓦尔哼哧一声嘲笑着克莱茨的判断，克莱茨则没有动摇。
“我觉得是另有隐情——刚才我偶遇了夏文克洛，我能确定他和德温特刚吵翻，在和我说话间也在极力与我们撇清关系。”
“那可能仅仅只是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德温特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女王陛下眼开眼闭后的结果，深知在陛下玩腻了收网后自己绝无还手之力，于是想早早脱离，再依靠做二五仔将功赎过罢了。”
帕洛索瓦尔显然不太看得起夏文克洛这样的人。在他眼中，这种行为与墙头草无异，连一点骨气都没有。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般傻。”克莱茨受够了帕洛索瓦尔的耿直。他比起好友更加圆滑，自然也更能够理解夏文克洛为何萌生退意。
没想到帕洛索瓦尔到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一副懒得跟他辩的样子：“你说是，那就是。”
“……懒得跟你说。”克莱茨也恼了，一口闷了剩下的那半杯酒。刚要将玻璃杯种种地砸在桌面上，突然又想起现在的状况，轻盈盈地放了下去。
他俩就这样互相面对面地坐着赌气，像两个幼稚的孩子一样打着没用的冷战。
冷战并没有持续多久。
“九点了。”
帕洛索瓦尔盯着转角楼梯口摆着的落地钟，在分针迫近整点的那一刻报出了时间。
他与克莱茨对视一眼。
还有三个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