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没有持续多久便被男人轻浮的声音打破。
“怎么，你们要找的人我不是已经帮你们请出来了么？”俯视着大厅内不敢妄动的宾客们，男人妖媚地笑着，“是不是，应该感谢感谢我呀？”
场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加之优秀的五感，人群中有人低声叫唤着濒死者名字的声音他都听在耳朵里。男人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在观者的眼中成为了恶魔的狞笑。
“埃尔罗·德温特，是你打伤了夏文克洛！”
在宾客们担忧的注视下，班特朗拨开人群走到了空旷的宴会大厅中央。就在不久前的开幕式上尚且精神矍铄的伯爵大人此刻就像是一个垂死的老者。他一深一浅地呼吸着，瞳孔涣散，生命就像风中的残烛，正在不可逆地走向终点。
“你甚至连自己的同伴都不放过。”
“嚯，不愧是我们敬爱的警备长所予以肯定的‘男爵’先生，很有胆量啊。”埃尔罗·德温特扬起下巴睥睨着男子，对他刚正的态度投以轻蔑的视线，“我欣赏你的胆识，男爵阁下。不过，我也需要纠正你话语里的一些错误。”
“德温特子爵但说无妨。”班特朗眼睛眨也不眨地与他对视，高低落差并没有让他的气势受到压制，不怒自威。
埃尔罗的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怒火——他对地位的追求已经狂热到病态的程度，并且极度双标。
他总是觉得自己是天地之间至高无上者，是蓝山血族的正统、神创六族的圣皇，而这种妄想在他无数次的意淫中逐渐与现实划上了等号、让他真的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惨遭埋没的天命之子的错觉。
眼前这名不屈的男爵让他感受到了冒犯，若是曾经，他一定会受制于自身实力的欠缺而选择将仇恨深刻在心中以备来日清算，而现在——
“轰——”
他有了自立为王的资本。
“唔、咳！……”
埃尔罗在一瞬间从二楼瞬移到班特朗的位置，而原先在那里的男人在下一瞬间瘫坐在了那堵漆木大门前——这是呈现在围观者们眼中的景象。
不，不对，这并非瞬移。
有人注意到了埃尔罗原先位置附近栏杆的破损，那不翼而飞的围栏此刻正深深陷入楼房两侧墙壁当中，溅射的破碎木屑灌入人群外围贵族的领口。
许多人这才从呆滞中惊觉发生了什么，随即目露恐惧地向后撤步、远离站在宴会大厅中央的男人。
这个男人简直不是人，而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年轻贵族们还没有到德莱斯特法定强制入伍服役的年纪，面对埃尔罗周身几乎凝为实质的压迫尚能站住身躯完全是因为倔强的贵族信念与无知者无畏的因素。
而他们在场的父母亲，还有远在二楼时刻关注这里的祖辈们对这种力量的强大则拥有更为清醒的认识。
“神话……”
一名老贵族颤抖着声线呢喃出了一个简短的词语，哆嗦的双腿已然支撑不住盛装的上半身而无力地弯曲。
若非背后有一只沙发作为垫子，他或许就要跌破贵族最后的脸面、满脸惊恐地跌坐在地面之上，遭到其他同为贵族的宾客的嘲笑。
然而，被吓倒成一滩软泥瘫在沙发上的老人并没有被任何人瞧不起——他的身体本就抱恙、更年事已高，承受不住太大的惊吓，何况他们自己也都只是凭借贵族的自尊强撑着站立。相比尚能说出一言两语的老人，他们连开口说话的能力都没有。
神话阶，字如其名，是这些贵族们绝对无法达到的高度。历史中曾有千万万天才在不到百年的年纪便达到了传说阶、再花一倍的时间迈入其巅峰，然后再也无法踏出最后的一步。
传说与神话的分隔不是门槛，而是一道天堑。
而现在，名为埃尔罗·德温特的百岁子爵在今天晚上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同为神话阶的夏文克洛与班特朗，毫不掩饰的滔天威势向所有在场的人宣告着自己的强悍。
这个男人以神话中不可匹敌的姿态孤独屹立在大厅中央，似是嘲笑般地斜视了所有围观的人，对他们畏惧的神色嗤之以鼻。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踏出一步，停顿一会儿、再踏出一步，厚鞋跟与实木地板的釉面击出的清响回荡在空旷的室内，埃尔罗以极为缓慢的步速向倒在门前的班特朗走近。
“……我们真的不出手吗？”莎洛特以极低的声音问道，“在这样不管不顾下去，班特朗可能会死！”
现在，任何魔咒的动用都有可能引起埃尔罗的注意。不过埃尔罗的五感似乎并没有得到提升，只是个寻常血族的水平。
趁着他注意力暂时主要集中在班特朗身上，她们采取压低声音的办法，细弱蚊蝇的交流声在布满障碍物的几十米距离衰减下几乎没有被察觉的可能。
“保障他的性命不在我们的任务范围之内。”赫尔塔陈述得很绝情，可她自刚刚班特朗主动站出来挑战埃尔罗的时候就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一直关注着那边事态的发展，实属心口不一。
“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禁忌的手段，在短短时间内将自己的气息强行跃升两个大等级、摸到了神话的边缘，但毕竟也是神话阶，为了平民的生命安全，我们必须要慎重行事。”
“明明将平民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还说班特朗的命你不关心。”
“所以不能轻举妄动——这两者有冲突吗。”
“……”
班特朗虽然不太会聊天，情商也堪忧，但毕竟是与自己有所交集的实在的好人，莎洛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你们俩是什么等级？”
“我们没有去过协会评级，那一套称号系统让我觉得像是一群中二少年在犯傻，”卡珊卓答道，“但非要有个对比性的话，一对一还是能吊着他打的。”
“那——”
“殿下。”卡珊卓打断了莎洛特的发言，认真地直视她的双眼，“我们没法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莎洛特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冲动，合上了嘴。
在场的民众都是城内的贵族，是城市脉络上一条条分出的枝叶。要是贸然出、伤害到了这些在城市运行与执政体系中扮演重要角色的贵族们的话，不仅是对社会资源的破坏，更有可能是对政治稳定的冲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