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祖父在自己的面前被杀,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埃尔罗偏头捕捉到了人群中闪躲他视线的人影,打心底看不起这个趋炎附势的懦弱鬼。
倒是跪坐在人群中央手中紧握着亡父衣物的少女一直以怨恨的目光直视他,这让埃尔罗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女孩倒是比她的兄弟姐妹有胆量得多。当然,也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埃尔罗很欣赏这种晚辈,她眼神中怨仇的情绪实在是太令他感到舒适了,舒适到——想把她杀掉!
可是三个人已经够多了,对威慑已经足矣。要是再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痛下杀手,很有可能起到的是反作用。
虽然在场的这些贵族就算一拥而上也不过是鸡群搏虎,要镇压也不过是他动动手指头的差事,但毕竟留着他们的用处还很大,这是他撬动政权稳定的一根撬棍。
收起杀心的埃尔罗沿着二楼的栏杆与墙壁随心所欲地漫步着。经过寒战中的老人时,他会伸出手拍拍他们的肩膀让他们坐下;要是遇见心有怨气的中年人,就回以蕴含威势的微笑,逼着他们正襟危坐;而那些本就做着的宾客们,则被要求向他低头表示臣服。
利用之前营造的血腥气氛与准传说阶的威势,威慑他人的过程无比顺畅,像是一条自山顶向下蜿蜒流淌的溪流一样畅通无阻,最终顺利地汇入大江大河。
可惜,溪流在本应一帆风顺的坦途上遇到了预料之外的拦河水坝,堵死了它的去路。
当然了,埃尔罗觉得这几名毛都没长齐的少女最多就是个沙坝,而自己则是水势湍急的江流。只需要威逼利诱一二,不成熟的她们也会乖乖听话。
“子爵先生,我可是南方大统领温蒂·戴因之侄,米拉·戴因。我想,你应该没有资格让我向你埋首。”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米拉连头都没有抬。眼角的余光告诉她,埃尔罗的表情凝固了。
周围那些被逼服软的贵族们不发言语地关注着这边的动向,幸灾乐祸地想着这畜生子爵总算是碰上一根硬茬了。
刚开始他们只知道是大统领家族的子嗣。虽说米拉并没有像莎洛特一样总是呆在家里不出门,她的相貌与姓名在南方领之外的区域也并没有多少人知晓。所以,当她正式报出自己的身份后,所有人的心里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温蒂·戴因尚在位,也不知道南方大统领的家系中米拉的继承顺位排在第几,也就是说米拉明面上并没有任何爵位和领地。
然而重要就重要在站在她背后的家族是南方戴因家,考虑到四方统领与皇族的关系可能还会受到皇家重视。埃尔罗的目的是谋反,势微力薄的他比起清除更需要有重量的质子。
某种意义上说,留着米拉·戴因的价值远要比洛夫·帕洛索瓦尔有用。
但憋屈的地方同样在此——帕洛索瓦尔只需要留着一口气就行了。而对于米拉,他可能真的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任何可能会伤害到她的行为,都可能会对自己将来的打算造成阻碍。现阶段的他最佳选择只能是放着她不管。
“喂,子爵先生,你是哑巴了吗?”见埃尔罗板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句话也不说,米拉双手环抱胸前——现在雪白团子正在莎洛特的怀里——向后靠在椅背上,挑衅着埃尔罗,“我忤逆你了没错吧?快举起你肮脏的左手、杀了我啊!”
“这个激将法很是拙劣。”精明的埃尔罗并没有被这一两句话给煽动情绪。他平时虽然易怒、睚眦必报,但唯独在关键时刻绝不会忘记冷静。之前不论是重伤班特朗还是吸干三个小贵族,看似是他在泄愤的时候顺带做威慑,实际上却恰恰相反。
他作为一个容易冲动的小人,偏偏对辱骂与挑衅有着超人的耐受力。碰到自己现阶段搞不定的硬茬,他选择直接绕过。
于是他选择绕开米拉,对桌上的其余人如法炮制。
“我是米拉·戴因的义妹,温莎·榭兰图。子爵先生要是没什么要说的话,可以走了,家妹抱恙,需要静养。”
莎洛特轻拍着怀里蜷缩着的女孩的后背,哄人安睡的模样挑不出毛病。
埃尔罗被她目中无人的态度给气到了,浓密的眉毛高高扬起又落下,看来最终还是憋住了。
他瞥见米拉扭过脑袋,看起来是对自己没有发怒感到失望。
“我劝你不要尝试激怒我。”埃尔罗回瞪了几个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将他们逼回原位,然后回正视角强调说,“时已至此,留着你们固然有用。但既然我已经决定要颠覆,我也不介意将毁灭提前一些——不要天真地以为我没有任何助力。”
“哦?子爵先生难道在外城豢养了一支军队?是一万头,还是两万头?”米拉掩面嘲笑道,“这么多的猪,饲料应该很难供给吧?毕竟蓝山城周围没有多少田地呢……没关系的哦,只要子爵先生开口,我们资源富足的南方领一定会慷慨援助,就算再添一万只猪也无妨哦。”
少女刻意将声音放得响亮,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很快人群中就传出难以察觉的笑声,似乎这混蛋子爵吃瘪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剧情。
就算如此,埃尔罗乌云密布的脸上只是更加阴沉了一些,并没有任何表示。
与之前的暴虐截然相反的隐忍让女孩们差点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你在套我的话。”埃尔罗戳穿了少女的小心思。米拉则是呵呵地笑着,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奉劝你们,好自为之。”
这一桌拿不下。
得出结论的埃尔罗阴狠地剜了少女们一眼,转身就要离开——他改变心思了。现在他很生气,非常生气,决定要下楼将刚才那几个偷偷笑出声的蚂蚁从蚁群中抽出来一脚踩死泄愤。
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压抑住了心中躁动的火焰。但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顺着脚步的迈出而移动。
“什……”
他心里一惊,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左臂不受控制地向某个方向举起,浓郁的灰色气团在虚握的手心就要凝结为一团漆黑的泥泞。而现在的他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能力的收发。
异常发生在一瞬间,就连女孩们自己都没想到埃尔罗才刚一离开就准备要谋害她们。当侍卫姐妹反应过来、匆忙架起防御阵线之前,蕴含着恐怖能量波动的漆黑墨团已经如离弦之箭飞速掠过她们之间的空隙、射向了她们身后的某处。
而在莎洛特的视角里则清晰地看见,墨团的终点正是自己的心口。可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墨团已经近在咫尺。
要结束了么……
“……”
“喂,你闭着眼睛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