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只得答应后,薇琳不甘心地撇撇嘴。
自己这是被温蒂和伊洛娜给一起算计了啊!
尽管薇琳并没有从少女要求过目的那封信之外再找到任何能够隐约佐证这一事实的证据,但她敏锐的直觉高声叫喊着:“我被坑了!”
除了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这件事之外,薇琳也知道了这位披散着金发的少女的名字。
“索拉雅·施德劳徳……”
薇琳喃喃着这个奇怪的搭配——好听的名字跟着个拗口的姓氏,难免让说者觉得别扭。
“嗯?有什么事吗?”
听力绝好的少女停下手中缝缝补补的动作,抬头望向坐在洞口吹风的白发女孩。
顺带一提,索拉雅拿着的缝补用具来自于薇琳的小皮箱里——不得不说,莎洛特在给她准备行礼的时候香的实在是太周到了。
薇琳此前就有猜测过这只小皮箱一定价值不菲。米拉看到的时候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索拉雅初看到的时候则猛地一惊,感情复杂地盯着箱子里的另一个空间看。
真实容积与理论容积比例差别如此之大的空间扩展魔法对施术材料以及施术者本人的水平无异于再让他们经历一次高等进修院的专业毕业考试。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种对精力与才学的双重考验甚至会比考试的过程还痛苦。
毕竟高等进修院每年都有许多学生从中毕业,就算是专攻生活类与应用法术类的考生也很难遇到在护界魔法专题内要求他们在几天内刻录出一个几比几的空间扩展来——学院没那么多钱去筹备材料。或者说,有钱,但舍不得。
这也导致有许多学艺不精的人在理论考试浑水摸鱼成功后就光明正大地打起“护界魔法大师”“XXX教授真传弟子”这样晃眼的名号招摇过市,最后无一例外都免不了在客户反馈的唾骂声中葬送了自己见底的家产中最后一条底裤。
现在,薇琳的手里却拿出这样一只四四方方甚至仅从装饰上而言可可爱爱、内里却震撼学者一整年的超比例扩容空间,这让索拉雅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咽下分泌出的口水,索拉雅默默地低下头去,继续处理身上破破烂烂的行装。
当然,这都是好一会之前的事情了。索拉雅很快就忘记了薇琳那价值连城的小皮箱,投身入她并不擅长的缝补事业中埋头苦干。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她收获了一件疤痕狰狞、满目疮痍的外衣,视觉效果上而言还不如直接往身上披挂些破布条来的好看。
假设衣服破成这样的是薇琳,那她很有可能就秉承着“反正没人看见”的心理原则大大咧咧地就把衣服往身上一套,在沙漠里走出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甚至会幻想如果靠这一声奇形怪状的衣服就能喝退一些不法之徒——比如之前出现的兽人,那也不亏为一场化干戈为玉帛的好事。
可索拉雅不同。
就算施德劳徳家在短短十年内就要被从蓝山城的豪贵中除名了,索拉雅现在仍然是个标准定义的贵族小姐:可以不优雅、可以不端庄,但绝不可以掉面子!
这种破破烂烂、穿出去还不如乞丐的衣服,要是真让本小姐穿上了,那岂不是天大的羞辱!
此后索拉雅看向自己刚缝补好的衣服的表情从欣慰迅速切换到忧愁,最终在愠怒之下一剪子就把刚才缝好的破口全部重新裁开。
直到刚才她听见薇琳好像在轻声呼唤她的名字的时候,她手里的针头才刚好从最后一处破口起针,即将大功告成。
索拉雅举头看向薇琳,薇琳则是在对视的一瞬间撇过脑袋,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树枝拨弄着同样不知来处的十几颗或大或小的石子。
“没事,就是觉得你的名字好难读啊。”
女孩挑开一颗颗石块,将它们在面前一字排开。透过洞口照射进来的夕阳的余晖将这些石头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些顺着岩石爬上了女孩盘坐的双腿,一些则拖着长长的尾迹融入洞穴内的阴影之中。
“我的名字很难读吗?”
索拉雅俏眉一扬,面露不悦。但在脑海里闪过几幅曾经在学院里求学时同学们从来只叫她的名不带她的姓的画面后,有些心虚地反驳说:
“还好吧……你的名字不也很难读嘛!”
“啊?‘薇琳’……哪里难难读了?”薇琳没想到索拉雅这么快就把这个皮球给原封不动地踢了回来,登时傻了眼,“我明明是根据萨纳尔的习惯改的啊,天衣无缝!”
音节之间甚至还能连着读呢!薇琳鼓着腮帮想到。
其实并非如此——薇琳自己向别人介绍的时候都是叫WeiLin,而这样的音节分布只是形似萨纳尔的人名发音规则,实则还是很割裂的,更像是两个单独的名字拼凑在一起。但如果是这样,萨纳尔又很少有单音节的名字……
之前薇琳遇到的人多少都猜得到薇琳的身世特殊,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就连索拉雅,如果不是薇琳先说她名字难读的话,也不会主动提这个事情。
毕竟名字对于每一个人而言,都是有着特殊意义的。别人无论怎么起,也无权过问。
私下吐槽不再讨论范围内。
“改的?”索拉雅发现了盲点,“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薇琳倒也不打马虎眼:“林蔚。”
“……就这?”
“就这——你还想要什么?”
“你刚才说的是你的名字吧?姓呢?”索拉雅表示理解不能。
“姓?”
薇琳愣了一愣,这才恍然大悟。
“你误会了嗷,我名字的第一个音节就是我的姓——姓林,名蔚。”
“……确实现在的名字比之前的好读些。”
“是吧?”薇琳的小脑袋高兴地上下挪移着,“其实如果你不习惯的话,不读薇琳(WeiLin),说成薇琳(Wellin)的话也是能接受的啦。”
“薇琳……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咯。”
“可以鸭~”女孩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但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叫我一声‘师父’或者‘老师’,‘师尊’也不错!
不过看索拉雅的样子嘛,大概是听不到的吧?
毕竟我的个子实在是太矮啦。
念及于此,薇琳失望地拿树枝敲打着石子,发出闷闷的敲击声,一点也不好听。
就着这些噼噼啪啪的音效,索拉雅一边缝着破口,一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的父母给你起了只有一个音节的名字呢?”
“蔚,在我的家乡是‘蔚蓝’(中文)的组词部分之一,也就是形容大海的颜色——不是黄昏这种,是非常好看的蔚蓝色。”薇琳用树枝指向在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为索拉雅解释道,“我的母亲希望我是一个如大海般澄澈洁净的人,也希望我能具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但这实在是个太高大的要求了,不是吗?”
“高大到要花费几年、几十年乃至几百年的时间才能触及其一点边缘的目标。而等到那个时候,就算我想要证明给她看,她也看不到了吧。”
“……”
一闪而过的光点划过索拉雅的视野。她在沉默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心中五味杂陈。
看来,她也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