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听者却有些云里雾里。
索拉雅咀嚼着这四个意味颇深的字词,发出困惑的呢喃:
“仇人这东西……还有天生的?”
薇琳煞有介事地点点脑袋:“八字不合是这样的。”
“什么不合?”
“八字不……算了,差点忘了你们不懂八字。”
“所以八字是什么?”索拉雅仍旧追问。
“就当是算命的就好,”薇琳用着偏颇却相对高效的方式回答索拉雅的疑问,“八字不合的意思就是我和她在命运中注定是不对付的。”
“这是你故乡的道理?”问出这句话的索拉雅得到了女孩认可的示意,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在你们那,连命运都能被推算?”
薇琳一听索拉雅纠结的点感到一阵好笑:“你不会真信了吧?那只是一种习惯上的说法而已,听听就好。核心表述还是为了支撑我和她没法好好说话的事实而已。”
假设现在在场的是米拉或者莎洛特很有可能在听到这个解释后就选择点到为止不再纠缠,但索拉雅则不愿意将就于这个缺乏说服力的论调,反对道:
“那也该有个由头才是!”
薇琳斜着眼睛看着她:“这还不够?”
得到少女“确实不够”的眼神后,薇琳耸耸肩,无奈地说:
“我和她互相看不顺眼,她甚至还想将我从这个世界上剔除出去——这还不够?”
“当然不够!”索拉雅坚持自己的观点毫不动摇,“若非那个晚上,我也不会被新生的仇恨驱动、再在几天之后踏足这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
“喂,你既然这么讲究逻辑,总不会蠢到将你自己亲身经历作为单一论据陈述吧?没有半点说服力的好不好!”
薇琳发现在遇到索拉雅的大半天时间里,自己翻出的白眼都快要比以往任何时候加起来都要多了。
女孩的驳斥内容简单但也致命,按理说索拉雅应该当即屈辱地闭上嘴巴,接受薇琳所说的“八字不合”理论。
结果少女目光如炬,似乎并没有被薇琳所攻击的逻辑漏洞动摇。
“你错了。”索拉雅的语气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不只是我,一切思想感情的变化绝无可能是凭空生成的,一定有着其外部的因素引发,不可能存在‘天生仇人’的情况。”
“搞什么啊,这时候跟我扯起唯物论来了……”
想不到就算到了异世界都有人拿这一套来教育她,薇琳可是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可索拉雅刚才所说的并不严谨,稍微动点脑子也能将这个不完善的陈述给推翻。
但薇琳并没有这么做——她倒是被索拉雅说得有些动摇了。
一直以来都有些抗拒对榭菈等存在的深入思考,这其中既有想了也想不明白的原因,更有一种畏惧——得知真相的畏惧。
薇琳其实不比任何人要迟钝,从每次与榭菈的交流里她总能察觉榭菈看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实际上所隐瞒的远要比她表面上说“这个下次再告诉你”的内涵要多得多。再顺藤摸瓜地往下推进下去,虽然挖掘得不深,也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本源六石肯定是想要杀掉自己的,这能解释榭菈和艾菈的出现;可是只要稍微深究一些,却会发现在种种细节中不止一次暴露出其未免可靠的事实。
榭菈能在弹指间击败狄德罗,那之前在面对比现在还要弱小千百倍的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不选择直接硬干、而是通过心智世界的路径来袭击她?
见过艾菈之后薇琳是彻底不信榭菈所谓的“灵体形式存在”、“不能干扰外界”的鬼扯了——人家都从沙子里长出来了,还差点把索拉雅给捅成筛子,再信榭菈的道理那就真的可以快进到转世轮回了。
而就算能肯定事情背后一定是个关于自己的大瓜、自己也已经抓住了这么多矛盾之处,薇琳仍然在短暂的犹豫中选择将这种恐惧埋在心里。
嘴上说着等找到莫兰达之后一定要问个清楚,心里却对寻找莫兰达本身产生了动摇。
说白了,还是懦弱。
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薇琳从来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矛盾体。或许自从穿越后她在不被内鬼的情况下成熟了些,但本质上趋于逃避的软弱并没有得到多少改善。
她是有意想要改正这个已经被她意识到困扰了她许多年的缺点的,只是始终不愿意真的迈出这一步而已,毕竟这不单单意味着克服自己,一直求知下去也不一定会以美好的结局收尾。
可以这样下定论:若非索拉雅今天跟缺了根筋一样往死里较真,薇琳很可能会在今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仍然逃避面对这个摆在眼前的问题。
直到未来被某些躲不过去的困难折磨得遍体鳞伤,可能她才愿意掀开挂在真相之上的最后一块布。
幸好,她遇到了个在这个问题上脑子抽筋选择和她死磕的少女,不断地反问追问让她心痒痒,最终才一脸不情愿地引诱对方为自己继续做剖析。
“既然你这么能论,那你来分析分析——我和她为什么会有仇?”
“这不该问你?”
得,白眼是会互相传递的。
“我说啊——我们之间的白眼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些……”
“那你就少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好吧。”索拉雅毫不留情面,“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顺带更正你错误的思考路线,你俩有什么仇什么怨不应该是你最清楚?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行吧,你说得对——那我和她为什么会有仇呢?”
索拉雅甩给女孩一个“摆烂?”的眼神,哼道:“是呀,有什么仇呢。”
“你甚至都不愿意帮我想一想。”
“那你倒是给点条件啊——比如你把那个叫艾菈的家伙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这种。”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薇琳低眉数着脚边略比周围的沙子大上几圈的小砂砾,口吐无奈,“关键是,刚才是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哪和她有过交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