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信。
瓶口倒置取出里面揉成一束的泛黄纸张,索拉雅展开在手里,发现这张纸意外地大。
薄而坚韧,微微泛黄,一看就知道没有经过漂白程序,很像是出自精灵的手笔——那群家伙对这种东西都讲究贴近自然,但毫不介意砍伐树木。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反正种的比砍得多”。
所以精灵在萨纳尔的另一个头衔,叫做“实用环保主义者”。当然,说是叛逆环保主义者也不为过。
反正他们总是能把自己的栖息地弄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又风景秀丽的,做的事情可比那些天天喷这喷那却只顾着捞钱的所谓的环保主义者们要实在多了。
咳咳,回到正题——
索拉雅看出了这张纸是精灵们喜欢用的质地,心里对写信的人大概有了一个基础的构想。而且,这个构想还在接下来的阅读过程中逐渐加深。
“‘我是伊芙利特,我……’这个字被划掉了。”
索拉雅照着信件上的内容,轻声读了出来。
“‘还有莱维!莱维·米哈恩斯!路过的好心人,请……’字迹乱糟糟的,看不清楚。”
“然后下一行,嗯,字迹清楚了些……‘请救救我们,我们被困在了暗河尽头……’尽头?”
信件读到此处,索拉雅挑起眉头,将瓶子翻过来仔细观察它的底部——作为圆柱形瓶身最大的一块较为平坦的面,刻印护界魔法的时候大多施术者都倾向于在这里建构法阵的核心。
只要在这里注入魔能……果不其然,一个鸢尾花的图案由密密麻麻的铭文回路勾勒出来。索拉雅的魔能相关课程早在毕业后全都如数奉还给了那些教授,简单些的法阵还好,稍微一复杂就令她头疼。
“应该不像是假的。“
她将信件翻来覆去又观察了一遍,确定了这封信确实没有伪造或者故意为之的阴谋痕迹。本着再无更糟处境的想法,索拉雅姑且这样下定结论。
索拉雅接着读了下去。
“‘这里有一头洪水猛兽!’行,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叫莱维的不仅是个字迹潦草的家伙,还特别喜欢夸大其词。”
和伊芙利特再夺回笔后重新书写的“我们遇到了一只无法对抗的残渣”相比,被整齐的两道横线划去的属于另一人的字迹内容就显得有些夸张过了头,令人一头雾水。
于是后来,索拉雅便人工过滤掉那些字迹模糊且扭曲、满是涂改的黑团团字迹,发现这封信的内容其实意外的少。
伊芙利特的字迹还算娟秀,字体也比较小。饶是如此,在巴掌大的信纸上也写不了多少内容。她的语言大多简洁明了,除了偶尔与那个叫莱维的第二者笔头斗嘴、互相涂改之外,整体信息还是比较完备的。
甚至在信件的最后,伊芙利特仿若有着预言能力一般好心地解释了一句“这个瓶子已经被我附加了溯源法术,烦请不要为之苦恼”,看得索拉雅面子有些挂不住,脸颊微微泛红。
两名笔者的语气措辞透露着一股年轻过头的气息,结合他们的词汇量和心性来看,应该只比薇琳大一点,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尤其是那个叫莱维的,一看就是还没经历过初等学院结业考试毒打的家伙,字写得那么烂。
“河道尽头,虚空残渣,逆流而上,漂流瓶……”
复述着自己从信里挑出的几个关键词,索拉雅闭眸陷入了沉思。
下游,正是她们现在行进的方向。按照信件所说,如果她们就这样一直往下游走去,很可能就要面对信件中所言的虚空残渣。而且,照时间来看……
索拉雅伸出手指往身边的石壁上沾了一滴露水,往纸面上一按。
纸面上的字迹晕开得很快,显然没有干透。
“绝对是不久之前写的。”
也就意味着,继续往下走,有极大概率会遇到那个残渣。
从二人写信充满余裕的状态判断,他们应该是找到了一个暂时的藏身之所,或者绕开了残渣的捕食,安全性应该有一定保障。
在薇琳重伤的情况下,现在能形成战斗力的只有索拉雅自己。而惭愧地说,索拉雅自认为自己的魔法造诣并没有那两位写信的小孩高。就她这点魔能输出,连虚空残渣的禁魔领域都突破不了,只能靠肉搏取胜。
而她的近战水平嘛……只能说是有体术素养,最多和同龄人打成一团占上风,还真没把握拳拳到肉地把虚空残渣给锤死。
更何况,之所以从前线回来的士兵在后来的日子里要么疾病缠身要么身体残疾,主要原因就来自于与虚空残渣的肉搏时受到其身上的虚空泥泞侵蚀。在前线规模庞大的乱斗中,可没有办法像活跃在萨纳尔内陆的前线讨伐队那样一群人用弩箭对付落单的残渣。
而索拉雅既没有弩箭,又没把握一定打得过残渣,甚至还有些畏惧和残渣近身作战的副作用。
但……
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为她在晚宴上惨死的父亲,以及早早就从她儿时记忆中消失的战死沙场的母亲,还有施德劳徳家为全萨纳尔人民奉献生命的祖祖辈辈洗净恩仇,砸烂虚空的场子的!
甚至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被虚空残渣困住的是两个才上初等学院的孩童,是萨纳尔繁荣兴盛的未来!
“干他ma的虚空残渣!干他ma的虚空!”
猛地将摊开在手掌的信纸握成一团,索拉雅看向河流下游的方向,气势汹汹地喊出这句话。
她觉得,自己好像燃起来了!
然后就在收纳玻璃瓶的时候又紧接着熄灭了……
“怎么塞不进去……”
索拉雅将信纸揉成束塞回了瓶子里,打开收纳袋就准备往里面塞。结果瓶身太宽了,根本塞不进去,让少女觉得有些尴尬。
有点类似于装逼装到一半,突然有路人指出你裤子掉了的这种尴尬感。
见四下无人,索拉雅刻意地轻咳两声,将玻璃瓶的瓶口用自己备有的细绳捆在腰间,举步向前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