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地球一样,萨纳尔世界的货币流通也是有标准单位的。比如在神创六族间最常用的泛用货币单位,便是由萨纳尔的最大铸币厂所在地,位于大地精灵之国坎达姆哈尔的【鎏金渠】所指定的。
【鎏金渠】规定,一纳尔,亦即十枚通用金币,是一切商贸活动的基本衡量单位。而之所以将十枚通用金币专门拎出来作为“一纳尔”而不是一枚金币一纳尔或者一枚银币一纳尔一枚铜币一纳尔,首要原因是萨纳尔各国对税收有所分级,第一档增税关卡便卡在了十枚金币这一档,而后是十枚、一百枚、五百枚等等。
萨纳尔的税收不可谓不多,交易到后来甚至有近六成收益全都需要缴纳税收。但要真的达到那么大份额的交易体量,更多的还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
这种税收制度说白了,就是在割萨纳尔特权阶级的韭菜。不过自幼开始就接受了萨纳尔式爱国教育——指一到年龄就被强制扔到前线去赚军功——的贵族与特权阶级们大多都心甘情愿地为国家奉献这一笔不菲的税收,将经商利润全都一并捐赠给国家的情况也大有人在。对此,萨纳尔各国自然是笑纳了,并会友情赠送捐款方一枚造型华丽的卫国荣誉奖章。
对于极少数那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们,萨纳尔各国高层都有数不尽的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吐出藏在牙缝里的一切资产,并最后打入大牢好好进行思想熏陶,争取早日出来转变为为国为民的时代新人。
索拉雅的父母显然就是属于贵族中的大多数——爱国,有钱,就是不太会经商。施德劳徳家族之所以在没有经商天赋的前提下从事商业活动,最主要的则是因为与他们打交道的合作伙伴基本上都是价值观相同的家族或组织。
这于是才有了后来,施德劳徳家前代家主与先代家主接连被狡诈的精灵商人所忽悠的奇葩事情。
“十纳尔,一百万枚金币!好家伙,你们家这是被奸商坑掉了半壁江山啊!”
一比十的帐好算得很:十个纳尔,等效一百枚金币。按照薇琳这几天观察下来的与自己的快乐老家做购买力平价计算,约莫等效为将近一百万元软妹币。
一百万枚软妹币诶!这是什么概念!
已经达到○臣一品最低首付额度的八十四分之一了!
施德劳徳家先代家主随随便便就给人骗去了一百万,索拉雅说话的样子竟然还风轻云淡的,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伤到她家的根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蓝山城施德劳徳家,简直是穷得只剩下钱了。
“其实家父还算是谨慎的,没有太过听信那些投机商人的谗言,投入太多的资金。要不然,施德劳徳家损失的资产就不会只有五百金币那么简单了。”
“五,五百金币?!还只能算……‘只’?”着重强调了某一个字词,薇琳不解的眸光中爆炸出山海般浓郁的艳羡,朝着索拉雅比出了一个标准的指间宇宙,“这么有钱你还出来拜师学艺干嘛?直接找个几千人的雇佣军对准神秘教会干他丫的啊!”
听到女孩这想当然的话,索拉雅没忍住白了她一眼:“钱又不是万能的。在萨纳尔,人脉来的比一切都要更为重要。有人脉的贵人只需一句话便能要来数以千万计的不计息贷款或资源挪用,而哪怕你再有钱,只要没有人际网,那就是废柴一个。”
“我母亲英年早逝之后,施德劳徳家就已经丢失了一批人际交往。而待到父亲惨死之后,即使有女皇陛下暂留爵位的照顾措施,也不太有贵族愿意同我们来往了。”
“我之前有跟你说过遣散家仆的事情吧?抱歉,其实我当时做了一些美化处理。真实的情况是,那些有能力的家仆们直接被其他更有权势的显赫家族挖去,而家仆中也是有派系的,便一块一块地被拿掉。到最后,连拼图的最后一块都落在了地上——忠于施德劳徳家三代的老管家向我的兄长提出申请,说是要归乡养老。他的年龄的确也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不允那就是不近人情。”
“你想啊,我连可供差遣的家仆都所剩无一,施德劳徳家溢满的金库都换不来一个有能力的重臣辅佐,还能让那些自命清高的雇佣兵们为我卖命吗?门都没有!”
索拉雅的回答,让薇琳偃旗息鼓。
萨纳尔的情况似乎确实有些不一样。在这样独特的文化环境下,活跃在各个地方的雇佣兵团似乎都是一群高洁之士。他们大多有十足的原则性,但同时过足了四海为家刀尖舔血的生活后也难免唯利是图。
优秀的雇佣兵团是最不缺钱的,他们最需要的是人脉,好到足以成全他们被各国禁卫队收编的强大人脉;而那些稍差一些的雇佣兵团虽然不那么富足,却也不具备对抗深不可测的神秘教会所必备的实力水准,满足不了少女的需求。
“……怪不得,你在受到了伊——你们陛下的信之后,会这么火急火燎地孤身一人就跑到沙漠里来。”
安静了一会儿,薇琳轻飘飘地开口,将沉静的氛围打破。
索拉雅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她的心情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至少薇琳感觉不是如此。
不然的话,索拉雅应该会恰到好处地挖苦她一句才对。
稍作思考了一阵,薇琳试图说些什么可以表示自己支持少女的言语,好让对方的内心不要老是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
尽管这种悲伤不将源头根除,就只可能无穷无尽。
开动着她的小脑筋,薇琳很快就想到了该怎么进行表述。
“其实,你可以找我的嘛。”薇琳掰着葱白细腻的十根指头给闷闷不乐的少女算账,“你看啊,你穷得只剩下钱了。而我呢?我一没钱、二有实力,又靠谱,还——”
“噗,靠谱!……”
“喂!我很认真的好不好!”
发现自己又被对方不识好歹地嘲笑了,薇琳有些生气。
知道女孩这样说或许是为了安慰和开导自己,索拉雅虽然憋不住笑了,却还是很感激地向她道了声谢。
她也不是那么别扭的人。
“好啦,我知道你是好意——谢谢啦。”
索拉雅笑得很开心,很灿烂,仿佛一缕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明几净的门户,均匀地洒在桌面的木纹上。
看得有些,令人怦然心动。
薇琳看呆了,被捅穿的胸口传来心脏跳动的错觉。待她回过神来,少女脸上的笑意只剩下逗留在嘴角的微微一丝,以及从红唇皓齿间流出的,泉声叮咚而又坚定不移的那句话。
“不过,学生让老师帮忙处理家事什么的,那也太过分了——再说了,这也是必须由我完成的复仇。”
“不论是为了施德劳徳家,还是为了整个萨纳尔。更重要的,还有为了我自己。”